以确定地说,她是除自己之外最想让邱十里好好活着的人,毕竟那芯片离不了心脏的动力,邱十里一旦停止心跳,那块被人用生命维持了十几年的老物件就会变成一块失效的碎屑,宝贵的铷矿也随之石沉大海。
其他人呢?比如做生意时得罪的毒贩和人口贩子。那更不可能了,毕竟时家虽然结仇不少,但恨那位老父亲的最多,恨时湛阳的其次,真正迫切想要邱十里死的是少数。
那么,既然如此,无论从直觉还是线索,所有矛头都一齐指向另外的、熟悉的一位。
时湛阳竟有些失望的感觉。
“谁叫你来的呢?”他想速战速决。
白毛已经疼得面容扭曲,身体也扭曲着,气喘吁吁地,没有回答。
时湛阳则从那部手机上精准地摘下一枚别针似的东西,举在灯光下看着,“你的老板有可能在监听你们,知道吗?这个也是我家产的,能直接从手机上充电,”他平声道,“那我现在说什么他也听得见吧。”
白毛的头被掰了起来,冲着写字台的方向,邱十里看到,他眼中除去突降的惊惧,真是一点神采也没有,好像已经死了。
时湛阳已经不再等他的回答,把那“小别针”凑到嘴边,不紧不慢道:“你做事不干净,用人也不聪明,破绽一个带出一个,”他顿了顿,“这样根本入不了流啊,二弟。”
邱十里把指甲嵌入虎口,默默听着,并没有太惊讶。方才和大哥聊到敲谁的门的问题时,他就已经开始怀疑时绎舟了,但这怀疑不该由他说出口。
现在大哥替他开口了。
这算宣战吗?邱十里心跳得更快了些,最后那层皮已经撕破了,还是摇摇欲坠?
只见时湛阳在白毛面前蹲低身子,“你以前应该戴红色,一个戴银色的用自己的权限,帮你平安无事地摘了下去,”他的声音甚至是柔和的,体恤的,“他是不是承诺过你,办完这件事就给你很多钱,也给你自由?但很可惜,你和你的同伴都受骗了,私自摘下去,是会被我们追杀一辈子的,”时湛阳又笑了,“不过你也不怎么忠心啦,也够般配。”
白毛仿佛已经失语,眼中崩落泪意,转瞬间已涕泗横流,口水都淌了满下巴。
“这个箱子不错吧,从来没有没运过死人,相信你也不会是第一个,”时湛阳还是专心看着他,把那只小别针狠狠塞入他的耳朵,立刻有血伴着惨叫蜿蜒着滴流出来,“今晚我们就送你回你老板那边,你一路上想说什么,可以和他好好聊聊,万一他没有听见我刚才的话,也麻烦你多和他重复几遍,他,根本不入流。”
说罢他站起来,在哭声中,又回到邱十里身边,六仔继续闷头干活,麻利地把奄奄一息的白毛彻底塞进去,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上了三道锁。
“辛苦。”时湛阳碾了雪茄,看着大汗淋漓的几个部下,“老k,你负责送他,就走空运,海关安检那边我一小时内就会打点好,最快的速度把他交到老二手里,不用多说,一点错也不能出。做完之后你休休假,回家陪陪女儿。”
老k认真地听,颔首应下,时湛阳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走到行李架前拿下一个纸袋,沉甸甸地递到老k手里,“马上十八岁了吧,大姑娘了,”他拍拍老k的肩膀,“一套小首饰,这边做得还挺精致,漂漂亮亮上大学去。”
“老大,这、这……”老k紧张得都开始结巴了,那纸袋上纹样告诉他,这小小一提值了多少钱,而更让他受宠若惊的是,时湛阳这是把他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他近乎感激地看着年轻的少主,鞠了一躬。
时湛阳笑眯眯地给其他兄弟们分烟抽,“你们谁家小孩长大了,记得找我!”他爽朗道,“新生了小孩也别藏着,长命锁买了一大堆,不能白准备了呀。”
屋里都是过了命的人,而时湛阳也常常给部下们那种朋友般的亲近感,这或许是这种摧残人心的工作中最有效的粘合剂。于是,他们一个个的,慌慌张张地来,心狠手辣地办事,又抽着大哥给的昂贵雪茄,拎着两个大箱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邱十里也放松下来,在门廊和浴室转了一圈,已经被六仔他们打扫干净了,包括地毯和墙纸上喷溅的血迹,“兄上,”他扶着门框问,“你准备睡了吗?”
时湛阳答非所问,“老二这件事,”他斟酌道,把小弟的米老鼠耳朵摘下来,又擦抹了两下他额角的血迹,“不要太放在心上,但要多加小心。”
邱十里乖乖点着头,“我们和他现在,是不是完全站在对立面上了。”
“他应该不想,所以还在做暗杀这种蠢事,”时湛阳拍拍他的脸蛋,脱了染血的衬衫,简单披了件睡衣,打开电脑联系起几重海关上安插的人,“既然我们发现了,那就干脆说了,还清爽一点。”
“嗯,”邱十里见他开始忙,就没有再多说这事,“我洗个澡再回去,免得吓到小枫。”
时湛阳抬起眼,忽深忽浅地看着他,“柜子里应该有浴袍。”
的确有,邱十里被盯得脸热,挑了件小号的拿上,又去时湛阳跟前把他的脏衬衫捡起来,他很喜欢帮大哥洗衣服,平时没机会,只有带血的大哥才会由着他来,因此这血迹看起来都有点可亲了。
“哥,”他往浴室走了几步,试着做出不经意的样子,“你也要洗澡吧。”
这是邱十里认为自己能做出的最露骨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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