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义本来也想着这次回来好好托付一个媒人给自己兄弟定个媳妇,正好进门便听见了媒人张婶的言语,于是跟着上前想一探究竟。他们两口子快步进了屋,就见守忠正板板地端坐在炕上,母亲张氏和媒人张婶面对面坐在炕桌的两侧,热火朝天地说道着,猛然见了他们进来,一时都停了言语,童张氏扯扯嘴角说:“回来了?”
媒人张氏笑着欠了欠身子,打招呼道:“老大两口子回来了?正给你兄弟说媳妇儿呢,你们也听听。”
守忠见了他俩回来,早就两下挪下炕去,上前拉住兄长的手,眉开眼笑:“大哥、嫂子,你们咋才回呢?快上炕!”拉了大哥的手就往炕上走。芸香把大包小包的放在家里空闲的地方,挨着婆婆坐在了炕沿上。
张氏微微笑了下,看着守义道:“老大回来的正好,刚还说没个人给帮忙参谋参谋,你也听你张婶婶说说。”说着一努嘴看向媒人。
张婶拿张作势地挺直了腰板,咳嗽一声,看向芸香,说:“老大媳妇儿,你俩的媒就是我说的,这不是两人秤不离砣,过地挺好?你张婶婶是那空口白说(胡说)的?”
芸香听了这话,“扑哧”笑出声来,偷眼瞧了男人一下,说:“您儿倒是没胡说,可也没全说。”
张婶一听瞪大了眼,诧异地说:“啥?你这媳妇儿!你这也过门儿第二个大年了,说得哪应得哪!啥短上了?彩礼不是你说多少就多少?说另家过就另家过,这人都跟着走了,还有啥说的?”
婆婆张氏听了这话,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炕桌说道:“他张婶婶,我比你大着几岁,就叫你一声大妹妹!今天老姐姐我可碰上说句公道话的啦!”说着还拿袖头抹了一下眼。
芸香听她们这样说,也不敢笑了,小声解释道:“我又不是说这。”
童张氏放下胳膊,冷脸看着媳妇说:“那是说啥?这家里头还有啥让你不满意?”张婶随声附和:“就是!说道说道哇。我咋就没全说?短上啥了?”
芸香心说:“这嘴快的!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尽给自个儿找不痛快!”硬着头皮小声说:“这不过八月十五的时候我才知道老大到底多大岁数。瞒着岁数呢……”
张婶听了脸红起来,笑说:“你这个媳妇儿,失笑(好笑)死个人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再说你当时也没问我呀?不是你一个儿看对的?”
芸香也红了脸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拿了求助的神看着自己男人,不料守忠却笑起来,打趣道:“哥,你还有这一下呢?我说咋就娶了一个小十八岁的嫂子,原来是走个儿(这样)!”
守义也笑起来,劝解道:“行了行了!你嫂子(脸)皮儿薄,甭耍笑她了。张婶婶,快说说给老二说了谁家的闺女了?”
“啧啧啧!”张婶笑着取笑,“看看这没说两句,做主的就出头了?还是男人们岁数大点儿会心疼人!让我这老人儿(老年妇女)看着都眼红呢!”这话说完,这童家的几个人都尴尬起来,不言语了。
这张婶得意地拍了拍炕沿,又把腿紧了紧,喝口水说:“所以说,老二,你也放心哇!肯定是个好女儿!”
守气地问:“刚才我们在门口也没听真(清楚),说啥能挣钱?这是咋回事?”
“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那有本事的!这女儿(女孩子)是东街柴市角儿老武家的老女儿(小女儿),日本人在时候小南门儿外头有个和合药厂,人家在那儿干过一年,手里头挣了一份钱。她妈也说了,除过吃饭穿衣,剩下的都是女儿的嫁妆。”张婶一说起钱来,两只眼睛直放光。
童张氏刚才就想问问这陪嫁到底能有多少,恰好被守义他们两口子进门给打断了,这下跟着就追问起来:“这得是有多少?他们家舍得赔(嫁妆)?”
“这我可不知道。你算哇,男工一个月三十块,女工就算是一半也有十五块,这一年下来……”张婶后面的不说了,只抿了嘴笑,“你就等着享福哇!”
守忠锁了眉头,问:“这家同意女儿嫁给我?我可是已经娶过的。”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媒婆。
童张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也探过去问:“就是!这家的女儿是不是有啥问题了?为啥赔这么多?”
张婶斜着剜了她一眼,咂咂嘴说:“你这个人,没有嫁妆的你不想娶;这有嫁妆的你又嫌多!啧啧!这人真难伺候!不行再说别人!”说完就要下地离开。
童张氏一见,赶紧就手拽住,笑着说:“着急啥!大妹妹再喝口茶!”媒婆本也只是作作势,没有要去的意思,就半推半就地又坐回去了。
张氏奶奶见媒人不走了,堆了笑从炕桌底下掏出一碟子点心来,往前一推,说:“吃点儿稀罕的,擦酥饼儿!又酥又甜!”张婶接过尝了一口,点点头,就着盘子两三口就咽下了,噎得嗓子眼儿里嗬嗬一声,抓起茶缸“咕咕”喝了两大口,“呜——”地长出一口气,这才缓过劲儿来。可眼睛却还看着碟子里的,似笑非笑地捏起一块酥饼来,说:“我给孩们拿一圪垯(块),尝个稀罕!”说完她就要往衣服里藏。
童张氏心里又是一阵鄙夷,脸上却还堆了笑,说:“甭往身上装,看油了衣裳的。我给你行(寻)圪垯(张)油纸包上,多拿上两块,回去给孩们吃哇!”说着从炕席下面摸出一张包过点心的油纸来,放在炕桌上,从盘子里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