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不好意思地把手里这块放下,拍拍手上的碎屑说:“他老姐姐,咱们这也是惯惯儿(熟悉)的了。哪回给你们家办事不是尽心尽力的?”说着低了头往过凑了凑,“我跟你说实话哇!这女儿是武家的老女儿,又出去挣了一年钱,要由着一个儿挑呢!家里一说老小,能由着就由着,这不一来二去的,搁的二十二了。你家老二虽说娶过,可也没个孩子,跟初婚没啥分别,为此上也愿意的。”
“哦,是搁的大了!人你见过吗?咋地(怎么样)?”童张氏放了心,又问起长相来。
媒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一寸小像来,往前一晃,扬了头说:“清清秀秀的,喜人(漂亮)女儿!”说罢还叹了口气,“没说(就是说)你们家门分好,媳妇都是那俊人物(漂亮的)!甭说这小的,就是老姐姐你,年轻时候也是有名的好媳妇儿!”
张氏被赞得心中也是一喜,抚着脸说:“不行了,老啦!”
“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跟你兜了底了。行不行一句话!”媒婆拍拍炕桌,盯着张氏问道。
“这,问问老二啥意思?”张氏本想一口答应,可又怕儿子再次不和她说话,带了期盼的目光看向守忠,“他行,我就没意见!”
守忠听了这半日对答,心里又回想起自己这两次坎坷的婚姻,宛瑜是他心头挚爱,可为了和他在一起,却在这花一样的年纪惨烈地逝去;嫣红虽说出身风尘,可也算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这自己做主的婚姻都以不幸作为收场,这一次便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训吧!也许不能如宛瑜一般,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是好的,自己也再不想折腾了。这女子在工厂里做过工,想来也不是无知无识,应该也是能说的上话的吧。想到这里,他出言说道:“妈同意就行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吧。”说完就起身下地出门而去。
这守忠说完走了,他大哥却一脸的不解,看了自己媳妇一眼,见她也是同样的表情,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母亲张氏可是欢喜起来,连连说:“老二可算长大了!总算听我一回!”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又给了媒婆一块大洋,千叮咛万嘱咐地送出门去,务必要把这门亲说成。
这张媒婆也是能言善道,几天下来就把亲事定了下来,两家换了生辰八字,请二宅(风水先生)给合了婚,说是两人月份不搁(不合)得过了三月才能办喜事,千算万算定下了四月初六的婚期。张氏见儿子肯按着自己的安排来,心里异常欢喜,赶着年前店铺没关门买了许多棉花棉布留待过了正月忌针就开始缝妆新的被褥。虽说守忠只是住了西下房不出来,可他妈张氏却不想把新媳妇娶进这间不吉利的屋子,叫了几个伙计和守义一起把堂屋隔壁原本就留着准备娶媳妇的一间上房收拾了出来,守义又亲自和泥垒砖盘了一条炕。老人儿(这里指张氏)一改平日有些吝啬的作风,添了大炭整烧了三天,把个新炕烧的瓷实瓷实的,新房也暖烘烘像个过日子的,这才罢手。
芸香心里也叹道,到底是舍得给自己亲生的儿子花钱,只是不知道这真的娶过来,是不是也会像对她一样,百般挑剔。
这样的忙碌起来,过年也沉浸在要办喜事的喜悦之中,张氏甚少发火挑刺,就是常常惋惜童掌柜不能回来主持儿子的婚事,到底也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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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有“忌针”的习俗,也就是不动针线。初一初二不能捉针,初三叫“三孤”,意为死老婆、死父母、死儿女;“四寡”,“五穷”,“六枝儿”初六不忌针,生下孩子是六指;“七疗”,“八秃”,“久龅牙”,初十到十二,指折、罗圈腿;十四十五十六不忌针,眉秃眼瞎舌根烂。老添仓(二十五)、小添仓(二十),不忌针来养苍郎儿(白化病),就连二月二若不忌针,怕“龙生”,也就是难产,二月三,贼来攀(被坏人诬陷),二月四,要惹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