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在江底闪闪放光。
“别哭了,那我就在这江里陪你,不老也不死,这样不好吗?”屈原安慰地拍拍汨罗肩膀。“这样不是正好吗?”
“你也真会选时间,偏偏挑在我没空救你的时候跳江。”龙神一抹眼泪,似乎没听到屈原说的话,有点恼怒地抱怨起来,“我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去,你就不会在原地等我吗?找不到我,你就不会等一下?”
“我……”
“这个时候忙都忙死了,跟你鬼混四年,江里积了水鬼水妖一大堆,不然我干嘛回来?”汨罗几乎气得大骂,“好不容易快要忙完,祭典结束就可以回去,你给我投江!你可知道,侍奉我多年的大巫师来不及让我离开,直接借我身体救你,差点被我这样搞死?”
“好好,对不起,那我就化为水鬼在江里陪你谢罪好了。”屈原安抚地说。
“不行,不准。”汨罗断然拒绝,“你不准成为水鬼,你给我转世投胎去。”
“为什么?”屈原莫名其妙。
“因为死人只会积聚不祥之气,最后化为妖物。”不知为何,龙神似乎一字一句难以出口。“所以你必须走,我不要如此妖物在我江中。”
“汨罗……”
“够了!我受够你的抱怨了!说也说不听的凡人!”白色身影转身背对那抹幽魂,“你走吧!我不要再看到你!”
“你……”
“带他走!”龙神对鬼差下令,接着喝令一旁部属,“赶他们走!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个人!”
虾兵蟹将对鬼差一致鞠躬致歉,接着让出了道路。两个鬼差终于上前套上锁链,催促屈原离开。
“等一下,拜托。”屈原离去前,回头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如果你方便的话,是否能派一些小鱼小虾回去我的故乡,给我姐姐报个信?”
“笑话!”龙神依旧背对诗人和鬼差,语气颤抖着,“为什么我必须要帮凡人做这做那?你作梦吧你!”
于是屈原的魂魄走了,进入水神无法管辖的阴曹地府。所以他没看到,就在他消失之后,龙神用身上配剑斩断了系着屈原和大石的粗绳,转眼化成白色大鱼。百里水路,对水神来说只是咫尺而已。
岸上楚人的招魂歌声中,白鱼摇曳长尾、舒缩他的鳍,顶起了屈原的尸身。水路艰险,但水底没有暗流胆敢侵袭,江面也没有狂风勃起浪头阻挠。
从汨罗江起,白鱼载着屈原下过他们相遇的湘水、接着入洞庭。洞庭一碧万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白鱼无暇而且无心留连,只顾载着诗人前行。出湖口,白鱼入长江,将斑斑点点湘妃的泪竹抛在后头,就如同每一个被他疾风似抛下的景色一般。
然后他溯流而上,蜿蜒千里。过公安,渡江陵,略过夷陵宜昌,终于到达了长江北岸那个屈原归不得的故乡。
屈原的姐姐在洗衣江畔发现白鱼送回的尸体,因此传开了各式传说。而江南人记得了当年巫师欲救屈原的咒语,年年五月五以竹叶包肉、糯米投入江中。
可惜龙神来不及救起投江的诗人,粽子也浮不起不存在的尸身。屈原的遗作传开了,人们一代代传着投江的故事,如同人们保留了划船抢旗的仪式。可是时代巨轮向前推展,死人再也无法唤回。
公元前二二三年,秦灭楚;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统一天下;公元前二零六年,项羽、刘邦推新楚王灭秦。历史不断向前走,永远不会回头。可是乡野村夫口中保留了这个传说,世世代代文人吟咏着楚辞,流传这种固执又不知变通的忠义。更有人说,屈原精神构成了中华文化最精髓的一部分。
“看,我就说。过了几甲子总有人会了解你的吧!”
据说泪罗江畔,直到今日还会在深夜听到这样的抱怨。
据说,那是个年轻男子清亮的嗓音。
“你今天的故事好像特别感性耶?”
很捧场的,故事讲完辛艾仁不是处于睡眠状态。年轻兽医早已清醒,靠在床头半坐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楚辞鉴赏》。
“毕竟是讲屈原的故事嘛!”白灵舔舔嘴唇,“讲他的故事没有这种程度的感性和雕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中华五千年文化啊!”
“其实只是你昨天看了这本书,现学现卖对吧?”辛艾仁翻过书页,推推眼镜,投给白狐好笑的一瞥。
“这是侮辱!”白狐跳起来,“讲得好像我活了四百年,昨天才念过楚辞一样!”
“我可没那么说,是你作贼心虚吧?”
“你有!”
“我没有。”
“有!”
“没有。”
“你有!你有就是你有!”
“等等你不觉得这对话有点耳熟?”
白狐哼了一声,负气转身跳下床。兽医还靠在床头,翻过几页书,又想到什么。
“唉,白灵。之前我好像听说过屈原和楚怀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耶?”
“我对人类之间的故事没有兴趣。”白灵摇身一变又成为白衣青年,“你到底起不起床?”
“对人类的事没兴趣?那你看什么划龙舟?”
“到底起不起床?不起床我自己下去吃粽子了。还是你希望我抱你下去?”
“好啦好啦……”
感到人形妖狐态度中的威吓感,辛艾仁终于投降,把书本放好下床。
可是现代人还是不懂,不过就是过个节嘛……干嘛讲究这么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