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恋,可是星火轻易被扑灭,年轻人走后空荡的小屋把诗人逼向比从前更寒冷的边缘。
生离死别。人世无常,何苦留连?
投江前,屈原来到了汨罗江畔。他觉得该见汨罗最后一面,就算无法向汨罗交代遗言,也要传话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他不愿汨罗回到俩人曾同住的小屋,然后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也不清楚。也或许……他在期待见到汨罗后能改变什么?
这天刚好是端午,汨罗江水反射正午的艳阳,闪着粼粼波光。江畔祭水神的仪式正开场,装饰华美的龙船停泊在码头旁,巫师在祭坛上舞着,两旁鼓乐和谐。屈原无法在盛装的巫师群中认出汨罗,询问四周围观路人却得到“没听过这个人”的答案。当然,无论如何向江上呼唤,年轻渔夫也都没有摇着扁舟出现。
“那么,如果有一天遇到那个人,请告诉他屈平对不起他,枉费了他苦口婆心。”
最后,屈原只能这样向路人交代,然后离开了祭神会场。
失落而寂寥,又寻故友不着,连祭典的管弦在诗人耳中都像悲乐。即使不悲。也让人意冷。国之将亡,人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祭神拜鬼上,这怎能让人不心如死灰?如果神能经由巫师听取人们的祈愿,谁会来传达忠臣义子的死谏?
那一泓碧绿的潭水,可是映照着青天?
“屈大夫投江了!”
消息如同号哭般传开时,祭典正进行到最高潮。祭典的主角江神降临在主祭巫师的身上,对众人传达着旨意。噩耗打断了回音袅袅的神语,整个祭典会场突然混乱了起来,细碎的消息如风声般传开。不少人群丢下祭典往江边跑,更多的人开始哭泣和咒骂。
“安静!”
荒乱中,主祭巫师一声怒喝镇住了人群,随手抄起台上祭品、旌旗拔空飞起。在惊呼声中巫师停在江心,凌空飘浮着。
“汨罗江水听令!”巫师似乎在包肉竹叶上写了些什么,“即刻止流!”
随着包着竹叶的祭肉落水,奇迹似的情形发生了。原本滔滔不绝西流的汨罗江水,突然像冻结了般凝住,宛如一片厚冰。
接着巫师抓起一把糯米,猛力洒往江中。他大喝:“虾兵蟹将!速寻此人!”
语音方落,整条汨罗江都吵杂了起来,仿佛有无数的生物在窜动、交谈。岸上人们不由地捂起耳朵,巫师却毫不在意,心有所悟地往江岸某侧笔直飞去。
“勒令!破水!”
如同意图刺杀水中猛兽一般,巫师手持黄旗直插水中。人们屏息了,静止的江水竟以旗竿为中心分开,瞬间出现一个空洞。而旗子悬空直立在原本河面的位置,巫师在破水瞬间失去所有精力般落下,只能紧抓住旗子以免跌死。
原本艳阳高照的五月天突然涌起密密云层,轰隆雷声劈开了天空。明明还是正午,突然天色就有如傍晚般阴暗,并在瞬间下起了滂沱大雨。
过了不久,终于都找到避雨处的人们在惊骇中发现江水又合拢了,并且开始流动。一切水相恢复平静,只有那旗竿竖立水面上,勉强让大巫师不致溺毙。几艘比较大胆的龙船摇桨向前,捞起了巫师和旗竿。而巫师得救的那一瞬间,是痛哭的。
“大人、大人,您还好吧?”桨手这样问着。
“我很好。”主祭巫师抹去脸上的雨和泪,“不是我在哭,是汨罗江在哭。”
如果这时的人能潜水,他们就会看到江底发生的悲剧。一尾白龙正缓缓下潜,以江底某物为中心盘旋而下。江底沉着史上最伟大的爱国诗人,一颗大石用粗绳绑在他的腰际,让冰冷尸身无法上浮。黑暗的江底,屈原的衣袍和白发随波摇曳,宛如迎风摆动着。
而如果有人能通阴阳,便能看到大石上坐着一抹幽魂,赫然正是三闾大夫屈原。而四周,围着各式鱼虾小将,和被鱼虾挡开的两个鬼差。
“你终于来了。”屈原的魂魄笑望白龙。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寻死?”白龙哭泣着,转眼化为白衣青年。
“我说过了,这世间无我归处。”屈原说。
“难道……难道我还不够吗?”汨罗一把搂住诗人魂魄痛哭,“为什么你就非得寻死?我不是说,这江水也是浊的吗?何苦脏了自己?”
“你的部下告诉我了……我早该知道,你是条美丽的龙。”
屈原抚着龙神的黑发,轻轻地笑了,“既然你不是人,那为什么总希望我活着?”
“不管凡人的生命多短,总是活着的。活着,就会产生变化。”汨罗的眼泪溶成一抹清流。“可是凡人死了,鬼魂就不会再产生变化……”
“别哭了,汨罗江神。”屈原魂魄安慰着龙神,“我不值得你流泪。”
“哪不值得?”
“不值得。”
“值得。”
“不值得。”
“值得。”
“不值得。”
“值得。”
“不值得。”
“值得!我说值得就是值得!”
“……”
不知为何,四周的鱼虾鬼差似乎都在掩嘴偷笑,汨罗江神恼怒地推开屈原,往四周一瞪,止住整片窃笑。
“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的身份?”汨罗问。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屈原苦涩的笑,“早有感觉你不是凡人,如果你要瞒着我,我宁可相信。”
“你……”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