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调查潘越坠楼一案。我告诉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他确实没有动手杀人。我的安慰对他来说可能没用——这些年我们交谈太多,他对我的方法很熟悉。对他这样的病人我很无奈,要知道,心理医生并不是万能的,战胜抑郁症的主要力量还是来自自己反复的思考和行动。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进去我的话。
“……他拿着药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这些年他在我有好几次露出过自杀的念头,但最后都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克服了。这一次,大概确实不太好过。”
陈医生最后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实了。”
陈医生的访谈视频播完,会议室再一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思索陈医生的话。
“真可怕啊,”蒋园慢悠悠开口:“真可怕啊。程茵真可怕。”
众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蒋园说:“想想看,如果没有我偷拍到的视频,周宏杰电脑上的遗言,再加上心理医生的证词,警方会百分百认周宏杰是自杀的——就算找不到毒鼠强的来源你们也会这么下结论。更何况这起案子不会引起任何的质疑,周宏杰绝对是所有警察最喜欢的那种受害人,他一个直系亲属都没有——养父养母也去世了,亲戚朋友也不多,自然也不会有人会因为他的去世来找警方扯皮。”
王文海不语——蒋园说得没错,当刑警的人大都有这样的共识:工作中最难的事情不是面对受害人,而是面对受害人的亲属。周宏杰没有直系亲属,确实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王文海把积累的疑问对准了季时峻。
“季教授,你的观点呢?”
季时峻似乎在思索什么,实际上视频的最后几分钟他没有认真听,被蒋园扯了扯袖子后才回过神来,他道:“我基本上同意陈医生的判断,周宏杰说的是实话,他没有对潘越下手。”
“这些也没必要讨论了,”蒋园敏锐地质出,“想弄清潘越坠楼前五分钟发生了什么。问问程茵好了。”
于是,众人连午饭也没吃,转战审讯室。郗羽和李泽文一行人站在玻璃后,看着审讯室的程茵。
郗羽怀疑这全世界所有警察的审讯室都是一样的,昏暗没有窗户房间,土气暗淡的桌子椅子,犯罪嫌疑人的座位对面是一面单向透视玻璃墙。因为没有窗户,审讯室的灯的亮度照理说很高,可暗淡的桌椅和装修犹如一个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以至于出现了光强足够但照度暗淡的奇特景象。
此时的程茵已成阶下囚,但她依然如女王般坐在黑色桌子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玻璃墙。这说法丝毫不含任何修辞承认,她此时的脸是郗羽见过最接近“面无表情”的脸,她那张久经训练的美丽脸庞就好像一张白板面具般,看不到愤怒、焦急、喜悦,任何人类应该有的表情都没有。但毫无疑问,从她的眸子可以知道,她在思考,在审视、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变成犯罪嫌疑人。
隔着玻璃,郗羽看到王文海信步走进审讯室。王文海心情不错,他有证据在手,自然从容不迫,程茵的“著名主播”的身份让他对审讯充满期待——审讯一个名人的机会不是每位刑警都能享受的。
“程小姐。”
王文海从容落座,他用较为轻松愉快的语气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程茵垂下目光,看着手腕上的手铐,冷冰冰问:“程队长,我记得我是你们请来提供信息的,你现在我成了你们的犯罪嫌疑人?”
她的美貌,再加上她现在凌厉的气势,简直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一样。
“应该说,一个小时前我们的确请你来提供信息的,但现在事情起了变化。我们查获了几条新的线索,这些线索指向你,所以请你到审讯室里配合调查,”王文海平静道,“你的身份我们是非常了解的,如果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也不可能请你到审讯室来了。”
“证据”这两个字是很重的,程茵抬起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了奇特的表情:“你们伪造的证据吗?”
王文海非常淡定,他现在手中握着王牌,根本不害怕嫌疑人的虚张声势。他抬起手,审讯室后的技术人员开始播放视频。
偷录的视频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她面具一般的脸出现了裂纹。因为情况太严重了,她光辉灿烂的事业,她无比远大的前程,随着警方的出示的视频消失殆尽,她就像一个建筑师发现自己设计的摩天大厦的地基是一根细微的头发丝一样,慌张了起来。
郗羽清晰地看到,某个瞬间她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慌和绝望,她手臂轻颤,手铐“哗啦”轻响了几声——她是专业人士,明显修炼过矫情镇物的功夫,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又或者刚刚被撂在审讯室的半小时她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所以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很快开始反驳。
“伪造的。”片刻后,程茵说。
“技术人员对此会发表意见。”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这里和我讨论什么?”程茵表情冷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