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从腰间将佩剑卸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正砸在慕容觊的眼前。
“人只要活着,就什么仇都能报。”他说,手把门帐扶了起来,冷风灌进来,慕容觊一身冷水,禁不住地打颤栗。
“想好了,就把剑揣在腰上,还做你的小将军。”
慕容永打马厩里将赤烈牵出来,正巧遇上韩延不知从哪里来的,远远地见到他就喊:“哎——皇叔!”
慕容永不太喜欢这个称谓,他把着缰绳停下来,等韩延小跑着上前,站定了又四处地环顾,问道:“皇叔,主公呢?”
“大司马。”慕容永说。
“哦,大司马。”韩延立刻改了口道:“大司马呢?”
“兴许在夫人帐里呢,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韩延伸手去摸赤烈的脖子,那畜生老大地不高兴,打着响鼻不叫他碰,韩延面上有些难堪,又说:“从前,大司马的坐骑都归我伺候的,当年在平阳,大司马从长安带来的那匹,叫赤烈,性子可暴了……”
“它也叫赤烈。”慕容永说,一边牵着赤烈往前走。
“什么?”韩延诧异道,与慕容永并着肩一道走:“是大司马给起的名吗?”
“是啊。”慕容永回答道:“随口就给起了,就叫赤烈。”
韩延摇摇头,像是困惑,却很快不在意了,很快又问:“皇叔啊,你说大司马,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慕容永一头雾水,问他:“什么怎么想的?”
“就是……”韩延顿了顿,意味不甚清明,他犹豫了半晌,又将话转到昨夜里:“唉,不好说,不过皇叔啊,昨夜里大司马去后山狩猎,怎么只带了你一个人去?”
“不是他带我去的,是我追上他的。”慕容永回答说:“怎么?你没见他去马厩里牵马?”
“见到了……”韩延咕哝道:“他还说是他帐子里火生得太大了,惹得他夜里燥热睡不着,只能出去溜溜马了。”
“这不就是了。”慕容永说。
韩延想了想,还是问:“那你们夜里去狩猎,是不是知道了要出事?”
慕容永摇摇头:“我起初不知道,但大司马知道,我追上他之后,他才告诉我的。”
“那就是说,大司马是提前知道了。”韩延顺着他的意思猜度到。
慕容永眉梢动了动,眼睛没有在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想必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大司马一向只说其一不说其二,你也是知道的。”
韩延点点头,又问:“可是,他们派人去请大司马,大司马就这么跟着回来了,这不像是他,更何况,在中军帐里大家都跪下的时候,我看你也跪下了,这么一说,你们恐怕不光知道高盖要杀济北王吧。”
慕容永想了想,还是没有否认:“是。”
韩延像是明白过来,眼睛眨了眨,又把声音压低了:“皇叔啊,我是以为,高盖如今拥戴大司马,是因为济北王不顺他的意思了,你想想啊——打从济北王起兵开始,这军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归他高盖的,他想干什么都易如反掌,连杀一上位者都像是风吹了草地,一声响罢了。这如今,大司马当权了,还委任他做尚书令,这就等于又把军权交给他,一旦……我是说一旦,大司马有一日与他相悖相左了,会不会……”
慕容永拧着眉仔细听他讲这些话,却没听到结句,他低着头犹豫了半刻,说:“我觉得,大司马要比济北王聪明得多。现如今,尚书令已经杀了济北王,当下就剥他的权,反倒不明智吧?单我知道的,段随段将军手里也有兵权,加上咱们,大司马又把小将军给说服帖了,想必大司马的心里已经有些计算了。”
韩延的神情不变,眉梢倒是压下来:“是这样的道理,不过,大司马承制行事、置百官,皇叔您还是长史,我还是参军,都是打平阳过来的头衔,也没变过……”
他说话正逢赤烈俯下吃草,慕容永一只手里拿着缰绳,眼睛还是向下看,语气仍然平淡:“大司马肯定有大司马的打算,咱们啊,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下了两场雨,天气意外地又暖和了过来,中军帐里的火盆子被扔到了外面去,慕容冲背着身看地图,说话间有些咳嗽。
“照你这么说,苻晖从春天就出了长安城,再怎么推迟,现在也该回来了,这样说的话,长安城里现应有……二十万?”
“十万,殿下。”高盖回答道。
慕容冲挑起眉梢,目光略过灞上、骊山直到郑西:“这是在军中,不必称呼殿下。”
高盖低下头去:“是,大司马。”
慕容冲抬起头,又去看邺城:“十万,都进了长安城,可是,苻丕还在邺城,要是他帅兵发援,我们就是腹背受敌了。”
“是,大司马。”高盖回答道,又迟疑道:“只不过吴王攻打邺城,苻丕自顾不暇,怎么还能回援呢?”
“吴王现下自称燕王。”慕容冲说:“所以,这些事可都说不准,凭我五叔的智谋,一旦打起来了,说不定就要放苻丕回来,这样,他就不只是燕王了。”
高盖像是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又说:“那大司马的意思是……”
“打。”慕容冲只说了一个字,又背过身去:“要打,就要速战速决,趁苻丕还在邺城与吴王周旋,即刻攻下长安。”
“这么说……”
“我们明日就出发。”
高盖两手抱拳,答道:“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