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什么原因,他只是,原本以为,傅南生应该不想走的。
听傅南生那么说,众人又都看向了陈飞卿。
陈飞卿只好道:“你若想回京城,就回去吧。”
傅南生点了点头,便和白御医说起了启程的事。
陈飞卿看着他,有些茫然。
众人散去后,陈飞卿找了个机会单独留着傅南生,问:“你有什么事急着回去吗?”
傅南生笑道:“也没什么急事。只不过灾民的事与我无关,我毕竟是漠国使臣,过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又帮不上什么忙。”
这说得很在理,陈飞卿找不出别的话说了,倒有些希望傅南生能找出些话来说,平日里傅南生总能找出话来说。
可如今,傅南生却什么也没说。
不仅如此,陈飞卿感觉仿佛是不对了。很不对劲,从他又能看见之后,傅南生和前几天相比,仿佛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前几天的那个人,好像是腾空出现的。如今傅南生循规蹈矩,一丝一毫的多余亲近都没有。
陈飞卿就更纳闷了,忍不住跟在傅南生身后,亦步亦趋的。
傅南生倒是莞尔,问:“您有话要说?”
又变成了这么敬而远之的态度。
陈飞卿道:“你忙你的。”
傅南生便在整理行李。
陈飞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整理,突然道:“你跟前几天不太一样。”
傅南生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他,有些讶异,又有些羞涩,又有些愧疚,半晌收回了目光,难为情地道:“抱歉。”
陈飞卿就不懂他这突然的抱歉是何意思了。
傅南生道:“是我唐突了。”
陈飞卿下意识道:“没。”
傅南生摇了摇头:“这么说可能会很失礼,请您原谅我,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陈飞卿惊讶地问:“为什么?”
傅南生也很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他的惊讶更值得惊讶。
陈飞卿自觉失态,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朝他又走近了一步。
傅南生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陈飞卿:“……”
他就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傅南生都不敢抬头看他,望着别处道:“是我做错了。”
陈飞卿突然有所醒悟,道:“鲁鼎他不是有意的,真的,他说话一直都这样,对我都这样,我代他道歉。”
傅南生道:“您不必怪鲁大哥,与他无关。当然,他说得也对。只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我从来没怪过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即便他没来,没说那些话,结果还是一样的。”
陈飞卿讶异地问:“为什么?”
傅南生道:“因为您的眼睛好了。”
陈飞卿一怔。
傅南生继续道:“其实,我是讨了个便宜,是趁虚而入。若换了现在,您只会觉得我难缠和讨厌罢了。”
陈飞卿想说那倒也没有,但还是没说出口。
傅南生接着道:“所以我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我一开始便是这么想的。我很抱歉这么做了,也早就知道您的眼睛终究有好的那天,这一天就是我梦醒的时候。”
陈飞卿就更无措了。他从不知道还能有这种弄法儿,什么叫趁着他瞎就行,好了就不行了?怎么说,有点莫名其妙。
两拨人都在隔日清晨启程,分道扬镳,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陈树特意雇了一辆马车给傅南生和白御医,还决定陪着往回走过一段山路再说。
陈飞卿则带着鲁鼎朝南边策马而去,只不过其中一个人心神不宁。
鲁鼎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扔了句“欲擒故纵也是他们的好法子”便不说了。
陈飞卿一面策马,一面回想着这些日子的事。
其实傅南生不光是偷亲他了,还说了很多的事,很多傅南生在过去两年里遇到的见闻,竟然从傅南生嘴里说出来,都是些趣事。
那些当然不可能是多轻松的日子,也不可能真是趣事,可傅南生说起来却格外生动有趣,大概是苦中作乐。
陈飞卿也曾反驳道,那些事听起来并没有那么欢乐。
傅南生却道,比起他以前,已经是很好了,因为他以前向来看不开,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不是好事,可是他如今看得开了,便觉得很多事其实都是有趣的。
陈飞卿倒觉得他一下子看开得过头了。
傅南生听他这么说就笑,笑声格外的清脆。
陈飞卿想着想着,想到了很多事,又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笑了笑。
鲁鼎:“……”
想打架。
第60章
一路往目的地去,道路渐渐开阔平整起来,两旁的大树郁郁葱葱,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陈飞卿收起了其他的想法,神色凝重起来。
他见过别处的灾荒,人是连树皮都啃的。
鲁鼎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我先前送秦郑文来时,天色比较晚,可能灾民壮着胆子以为不会被发现,确实是来挖树皮草根,还有扯叶子的,然后被巡兵抓住了。”
也正因如此,秦郑文连夜进城,把整个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闹得没觉睡。
那些官员尚且还有话能说,狡辩道是害怕灾民吃了树皮草根反倒胀肚子死人,至于抓人还打人那是巡兵所为,巡兵都是临时召集的,回头撤了就好。
秦郑文一句话顶了回去:“灾民为什么放着赈灾粮不吃,要吃树皮草根?”
一众官员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