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若水,心在一念之间。
江南的秋天也是多雨的。绽放的秋桂被蒙蒙细雨沾湿,沁人心脾的芳香愈发浓烈。
林家的宅子后面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河上架了座青石板桥。走过石板桥,便是通往镇子的道路。八岁的林卿卿趴在阁楼的小窗上,边闻着浓郁的桂花香气,边向远处眺望,她在等阿爹回家。
林家世代行医,到了林家阿爹这代,依然秉承祖业,济世救人,在小镇上也是颇受大家尊重。
今天是林卿卿的生日,林家阿爹本不打算出门,可是城里前些日子来了一支军队,说是督军得了痢疾,请林家阿爹去军营诊治,他不得不提了药箱跟着军卒前往军营。临出门的时候他答应林卿卿,会给她买糖人,还会去外婆家摘柚子带回来。
已经快要吃夜饭了,仍然不见阿爹回来,林卿卿正有些急不可耐,便瞧见和阿爹要好的阿浦叔一路小跑过了青石板桥。
只不多时,林卿卿便听到楼下传来姆妈的抽泣声,不等她回过神来,就瞧见姆妈随着阿浦叔急匆匆过了青石板桥,奔镇上而去。林卿卿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忐忑不安,只一秒钟犹豫,便腾地一声跳下窗台,飞也似的跑下楼,追姆妈而去。
林卿卿追到林家姆妈面前,疑惑地问道:“姆妈,您怎么哭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出了什么事情?”
林家姆妈顾不得答话,只拉了她往镇上跑去。
林家阿爹倒在血泊之中,呼吸已经停止,那些匪兵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原来林家阿爹见到督军才发现他得的是杨梅斑,督军畏妻,拒不承认,便命人将他一顿痛打。林家阿爹不过一个郎中,手无缚鸡之力,岂能经得住那顿毒打,只不多时,便七窍出血,命丧黄泉。那些军卒便将他拖出军营扔在路旁,才被镇上人发现让阿浦叔来家里报了讯。
林家姆妈扑倒在死去的丈夫身上,嚎啕大哭。年少的林卿卿不知道这就是死亡,只是见姆妈这样伤心,又看见阿爹满身是血,只惊惧地望着地上的父母,无所适从。
阿浦叔过来劝解林家姆妈:“林家阿嫂,事已至此,你要节哀顺变。天暗下来了,林家阿哥不能这样躺在冰冷冷的地上,我去找几个人把阿哥先抬回家,再商量后事吧。”
林家姆妈点了点头,抽泣着:“阿浦兄弟,劳烦你了…”
镇子上许多人得过林家阿爹的帮助,知道这个老实的郎中死于非命,也都不忌讳,几个壮年找了一副担架,便将他的尸体往林家抬。
不到村口,就碰上了林卿卿昔日里的小伙伴阿娟。阿娟看见她们母女,就跑着迎了上去:“卿卿,快,你家着火了,我姆妈要我在这里等你们。”
阿娟话音刚落,林卿卿撒腿便往家里跑。
虽说风并不大,可木结构的房屋全然挡不住这凶猛的火势。熊熊大火像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林家的一切。
幸得村民们奋勇将火救下,免了殃及四周街坊邻里。那时大家才知道因林家阿爹遭了意外,林家姆妈未熄灭灶膛的火就离开了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幸福的林家彻底灰飞烟灭,林家母女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寡母。林家姆妈知道自己家是新丧,便谢绝了所有好心村民的邀请,当夜只带着女儿住进了村里的祠堂。
林卿卿母女搬进外祖家已经是林家阿爹七七丧满之后。
外祖家姓程,因早年外祖在清府衙内做师爷,便置了些房产与十几亩良田,日子倒算得上殷实。如今外祖虽已过世,外祖母吴氏却还健在。吴氏只育一子一女,林家姆妈是她的长女,闺名唤做阿莲。
林卿卿的母舅叫阿清,一个毫无主见的男人。对于林卿卿母女的到来,家里自此多了两个吃白饭的人,阿清嫂如鲠在喉,只碍于婆母在前,不敢造次。
院子里的柚子花开了又落,莲塘里的蛙鸣声响起又止,不知不觉林卿卿在外祖家已经三个年头了。
又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早起的饭桌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上卧了一颗荷包蛋,林卿卿知道那是外祖母为自己准备的生日面。
悄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舅母,又看了一眼满脸慈爱的外祖母,林卿卿却不敢动筷子。
吴氏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说道:“卿囡囡,今天是你生日,吃碗面,日后好长命百岁。”
林卿卿还没答话,一旁五岁的小表弟阿栋嚷嚷起来:“我要吃荷包蛋,给我吃…”阿清嫂打了一下阿栋的手,愠色道:“人家要长命百岁,几时轮到你啊!”
吴氏冷冷斜了一眼阿清嫂,转头又对林卿卿道:“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林卿卿看着外祖母:“多谢外婆,我这两天胃胀,鸡蛋给阿栋弟弟吃吧。”说着就拿起筷子,将荷包蛋夹给了阿栋。
吴氏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心里轻叹一声,又对林卿卿道:“快些吃面吧…哦,你姆妈出去有事,吃中饭就回来了,她要我同你讲一声。”
今天是林家阿爹三周年忌日,阿莲一早就去给他上坟。她没有叫醒熟睡的林卿卿,不愿意让她在生日这天被悲伤笼罩。
吃了早饭,阿清夫妇就往地头查看秋收的情况。家里只有一个帮工的刘妈,要收拾卧房还要准备午饭,带阿栋的活儿自然就落在外祖母与林卿卿头上。
要过冬了,吴氏正张罗着给林卿卿与阿栋两人做身新棉袄,于是领了他们坐到屋檐下,一边择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