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相国被流放云州,皇后没有去送别。
胞弟随军去西北,皇后亦没有出面。
他沉默着待在凤仪宫里,从墙上摘下了年少时的佩剑。
佩剑已经生锈了。
他把自己十年光阴葬送在了不见天日的皇宫中,日日活在煎熬里,再也没了昔年张扬明艳的锐气。
侍女说:“皇后,萧太后不行了,请您过去嘱托后事。”
皇后说:“好,把这剑送去明戈府,好好打磨清理,然后……”他轻轻抚过剑上的花纹,低喃,“送去南廷军营,送给卫将军吧。剑是好剑,不该随我烂在这深宫里。”
萧太后是真的撑不住了。
萧家倒了,她又在京中政变中受了惊,一病不起,常常在梦中低喃,说她见到先帝来接她了。
皇后进泰康宫的时候,发现皇上已经先一步守在萧太后榻前了。
萧太后轻声说:“陛下,您心愿得偿,心中想必十分欢喜。如今萧家倒了,如今,陛下该送我这个老太婆上路了。”
皇上说:“母后好好养着身子,皓尘在宫中烦闷,有您在,他还有个说心里话的地方,您又何必拿这些话来嘲讽儿臣呢?”
萧太后笑了:“陛下……陛下真是好本事,皓尘本是何等倨傲的性子,竟在你手中被生生折辱到如今模样。陛下,你莫要如此开心,皓尘是萧家人,他哪怕被人打碎骨头碾成肉酱,也不会变成你手中乖巧温存的玩物。”
皇上说:“母后,您别气,好好养着。只有您好好活着,才能亲眼看到,皓尘与朕,如何恩爱一生。”
英俊年轻的皇帝嘴角带着笑意,轻轻为萧太后掖好被角,起身看到皇后就站在身后,顿时有些心虚慌乱,急忙上前一步牵起皇后的手:“皓尘,凤仪宫的宫人说你身体不适无法来探望太后,你怎么还是出来了?”
皇后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是轻声说:“陛下,我派人去刑部取了些萧家的物件,都是姑姑出嫁前的旧物。如今姑姑重病,我便带过来,希望姑姑看着旧物,心里能好受些。”
皇上没有多说,回头看了萧太后一眼,轻轻抚过皇后的脸,低声说:“萧太后得了伤寒,你怀着身孕,莫要凑太近。”
皇后轻声说:“是。”
皇上先离开了泰康宫。
皇后走到萧太后榻前,沉默地行礼:“姑姑。”
萧太后看着皇后削瘦苍白的憔悴模样,长叹了一声。
皇后说:“姑姑……”
萧太后说:“你别那样看着哀家,哀家又不是要骂你。”
皇后苦笑。
萧太后说:“萧相国是不是让你在崇吾郡动手,杀了皇上?”
皇后说:“是。”
萧太后沉默了许久,说:“皓尘,过来,姑姑有话要对你说。”
皇后附耳过去。
萧太后说:“小心戚无行。”
皇后怔住:“戚将军?”
萧太后点点头:“他与萧家有旧仇,不会只让你父亲丢冠罢爵就肯罢休,你要小心身边宫人。”
皇后脸色更加惨白,削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他的胞弟……三日前随军西北,便是跟着戚无行的队伍。
萧太后问:“怎么了?”
皇后说:“景澜……随戚无行的军队……去西北了……”
他眼中一片灰白,苍白的唇微微翕动着,却吐不出半口活人生气儿。
不……不……
戚无行向来手段毒辣,景澜天真单纯,若戚无行把对萧家的怨恨发泄在景澜身上,不……不……
皇后踉跄着冲出泰康宫。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