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夜。
张存仁躺在大帐内的床上,辗转反侧,纵然身下垫了两层垫子,也是硌的难受。沂州城不大,城内根本驻扎不开四万大军,绿营与八旗为谁能在这个秋雨绵绵的季节进城起了争端,最终张存仁让八旗全部驻扎城内,而自己则率领督标与绿营同驻城外,以示同甘共苦。
睡不着可不只是床板太硬,还因为心中有事,几天前,张存仁接到钱谦益传来的消息,说淮安将有兵变发生,那是他复明计策的一部分,请张存仁莫要误判南下,以免造成误会,张存仁虽然信了,却是派遣亲信南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要不要再垫一层?”小厮在帐篷外面问道。
张存仁思绪被打乱,不悦说道:“不用了,闭嘴!”
正想着,小厮又喊道:“老爷......。”
“让你闭嘴,没听见吗?”张存仁起身骂道。
小厮说道:“老爷,是江纺回来了。”
江纺正式张存仁派去淮安的亲信,他督标里的参将,从辽东便是坐他的亲兵,如今江纺的家人都在他手中,张存仁信得过的也只有他一人。
“奴才江纺参见主子。”江纺商贾打扮,跪在地上。
张存仁顾不得穿鞋,只披了衣服,直接问道:“怎么样,淮安真的兵变了。”
钱谦益传来消息后第二天,就有人传信说淮安兵变,因为苏北几个州县都在他的控制下,消息没有让沂州大营其他人得知,但接下来几天,消息不断传来,先是说蜀兵与楚兵火并,又说只是摩擦,前天最后一条消息是,已经消停了。
江纺说道:“主子,何止是兵变啊,江南变天了啊。”
“变天了,怎么就变天了呢?”张存仁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主子,蜀兵和楚兵火并是假,吸引安亲王来调停是真,蜀兵在高邮截杀了安亲王的军队,杀了上千八旗兵,平西王世子吴应雄和湖广的李本深拥出了大明天子,坐着御船去南京了,听说南京因为乡试的事情也大乱了,江南总督被杀了,士子们也被杀了很多,钱先生说,江南大定就在近期,请您早下决断。”江纺如实说道。
张存仁诧异问:“大明皇帝,永历不是在四川吗,你可瞧真切的,是皇帝吗?”
江纺道:“奴才哪里见过大明皇帝啊,只看着穿着的龙袍比顺治爷的还要好看,正经的明黄服饰,主子,吴应雄和钱谦益都说是永历皇帝,奴才也不知道真假。”
“是啊,他们都说了,那假的也会被当做真的。”张存仁喃喃自语。
“既然他们截杀了岳乐,安亲王死了吗?”张存仁又问。
江纺老实说道:“他们说跳运河死了,奴才没看到尸体,但阿尔金的尸体奴才看到了,他可是和安亲王一起北上的。”
张存仁点点头,心道就算不死也无济于事,至少江南满清是保不住了,张存仁又问:“你瞧着吴应雄、李本深与钱谦益关系如何?”
“那位钱先生没有官职也没有兵,但吴世子和李将军都挺尊重他的,奴才瞧着,所有主意都是钱先生出的,两部之间也没有真火并。”江纺回答道。
张存仁点点头,说道:“那他们有什么东西让你带回来吗?”
江纺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里面十几封信件,江纺说道:“钱先生说这是给您和沂州的绿营将领的。”
张存仁拆开,挨个看了,重重点头,说道:“是该下决心了,是真的变天了。”
第二日一早,沂州大营的将领们都接到了张存仁的命令,前往大帐军议,定的时间还挺早,卓布泰打着哈欠,骑着马从沂州城赶来,进了帐篷,见绿营将领分列两边,督标却只有一个参将在,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江纺,骂道:“怎么就你这么个狗奴才呢,张存仁呢,他虽说如今也是满洲旗了,但爵位不及老子,让他来给主子请安。”
确实,卓布泰的好运就在于,他有一个高爵位的兄长鳌拜,恰巧又死在了青州,为了安抚功臣,鳌拜的爵位便是到了他的身上,江纺打了个千,走到卓布泰跟前,说道:“总督大人有一件东西让奴才给您看。”
卓布泰揉搓了一下满是眼屎的眼睛,问道:“什么狗屁玩意。”
江纺从怀里忽然拔出一把匕首,刺入卓布泰的胸口,卓布泰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刺中了心窝,他虎吼一声,竟然不管不顾的双手掐住江纺的脖子,骂道:“狗奴才,汉狗,竟然敢杀我.......。”
但卓布泰已经被刺中心脏,越发没了力气,片刻便是倒地,江纺摸了摸差点被掐断的脖颈,不住的咳嗽,张存仁却是从帐篷外走进来,说道:“好强悍的鞑子,这都能反咬一口,差点伤了我的功臣。”
他说着话,跟在身后的亲兵把十几个人头扔下,都是卓布泰的满洲亲兵,一群绿营将军看傻了眼,都是大气不敢出。
“总督大人,卓布泰大人他........这额.......。”高第已经说话不连贯了。
张存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坐下,都坐下吧。”
十几个将军坐下,张存仁命人把尸体收拾了,才是问道:“诸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江南已经反正了,竖起了复明大旗,平西藩世子吴应雄和洪经略手下的左标提督李本深以及诸多江南士绅,护着我大明的皇上永历已经坐进了南京的皇宫,不日就会讨伐满清,荡平天下。”
“南京,大明皇帝?”众人听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