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骑百户大人发话,张员外不得不从。
顾判此时此刻的行动力爆表,二话不说便拎起一坛老酒,包了一块卤肉,拉着张员外和老张头起身,径直出门寻那密树林乱坟岗而去,
只留下来朱昝一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呆呆坐在桌前,藏在桌下的手上捏着一只厚厚的锦囊,脑海中还回荡着顾判临出门前传音交代给他的话。
“我去去就来,你若是遇到难解之事,当然我估计很快就会遇到难解之事,届时便可打开锦囊,依计行事。”
吱呀……
宴客厅的房门被推开了,张府管家从外面进来,先是陪着朱昝又喝了几杯烧酒,待到时候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说道,“那个,那个参事大人……本家老爷临行前已经命小人准备好了客房,烧好了热水……”
张管家刚刚说了一句话,瞳孔便猛地收缩成针眼大小,脸上挂着的讨好笑容也刹那间凝固当场,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道寒光自桌上划过,咔嚓一声插进那只只剩下骨架的烧鹅盘中,刀身兀自嗡嗡颤动不已。
“张管家,看来你们并没有对我们真正说实话啊……”朱昝目光沉凝,死死盯住数步外紧闭的窗户,在烛光映照下,窗纸上一道狰狞阴影若隐若现,跳跃闪动。
张府管家向后缩了一缩,声音颤抖道,“朱大人说笑了,小人,小人生性胆小,又遵律守法,万万不可能做出那等邪妄之事来。”
朱昝忽的冷笑出声,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张府管家突然变得惨白的面孔,咬牙狞笑道,“张管家,我还没有说什么,你就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那等邪妄之事,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还有你家老爷和那个老头儿,是不是合起来演了一出戏,来欺骗我家大人呐!”
一阵阴风悄然袭来,屋内所有的大红火烛顷刻间全部熄灭,整间屋子顿时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朱昝面无表情,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握紧了藏在腰侧的一只锦囊,那是百户大人临行前悄悄塞给他的锦囊,摸上去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屋内此时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对面的张管家竟然已经没了任何声息,直挺挺坐在那里的仿佛就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他深吸口气,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冰冷的光芒,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根本就不是活人,真的就是一具浑身长着白毛的尸体。
朱昝并不害怕尸体,因为在他年轻时曾经做过六扇门的仵作,专门验尸寻找线索的仵作。
尸体对他来说反而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不管他们生前做过什么,只要躺在了他的验尸台上,他们就是最干净、最诚实的人,因为尸体不会说谎,只要他足够认真细心,总是能够从中找到不管隐藏多深的答案。
但是,面对着他曾经最熟悉的尸体,朱昝现在却有些慌张,也有些惆怅,后背上沁出一层白毛汗,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一吹,遍体冰凉。
因为那并不是真正的尸体,尸体不会动,了起来,与此同时,窗户被破开一个大洞,一只狰狞恐怖的巨大黑影从外面挤了进来,顷刻间便已经占满了大半间屋子。
朱昝的心情在这一刻竟然出奇地平静,连头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翻开了那本诡异的血书的第一页。
一行行鲜红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
“虽然已经被一具长满白毛的可怕尸体和恐怖妖物所包围,但我的心中却不存在任何慌张惧怕的情绪……”
“因为我这个没眼色的夯货已经放弃了抵抗,唯有闭目等死而已。”
“但是,我并不知道,顾千户目光如炬,高瞻远瞩,早已经在临行前布置安排好了一切,其中就包括护住我这个没眼色夯货的性命。”
“在这要命的关键时刻,顾千户留下的底牌终于翻开!”
“那张纸从椅子背面站了起来……”
恩!?
这书上的内容竟然是现写的?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在描述他自己现在的情况?
所以说,没眼色的夯货也是在说他了?
朱昝看得目瞪口呆,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一张纸片悄无声息出现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充气般迅速膨胀长大,眨眼间便变成了一个和真人并无明显差别的窈窕女子。
她浅浅笑着,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送到嘴边,倾泻出一道明亮的酒线落入微张的檀口,不多时原本惨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两团淡淡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