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仕远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就连小花一觉睡醒朝他喵喵叫了几声,他都没有搭理。
乔苒也不催促,只抱着手里另一本功德册在一旁悠悠的坐了下来。
也不知多久之后,甄仕远终于回过神来,开口喊了声“唐中元”。
唐中元在门外应了一声。
甄仕远道:“你在门外看着,莫让人随便闯进来。”
唐中元道了声“是”而后伸手带上了屋门。
屋门被掩上,原本敞亮的屋堂立时暗了下来。
甄仕远看向抱着功德册的女孩子缓缓开口了:“按说这话我是不该说的,只是我想了想,你自入仕便是我一手带的,所以今日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乔苒认真的看着他道:“大人请说。”
甄仕远在屋堂里踱了两步停了下来,问乔苒:“你觉得真相重要吗?”
乔苒点了点头,道:“自然重要。”
甄仕远瞟了她一眼,又道:“比之性命与仕途呢?”
乔苒默然了一刻,道:“我不知道,”顿了顿又道,“视情况而定。”
甄仕远道:“这个案子,若是以这个胡……胡……”那嫌疑人叫胡什么来着?
乔苒提醒他:“胡元子。”
“对,胡元子。”甄仕远干咳了一声,忙接了过去,道,“以他是凶手结案,你便能不得罪权贵,安稳度过。”
乔苒平静的说道:“可陛下给了我如朕亲临的牌子,所以陛下想要的恐怕是真相。”
“眼下这个胡元子是最符合真相的人。”甄仕远道,“如果他杀人的人证物证确凿,陛下也不会怪你的罪。”
乔苒沉吟了一刻,点头道:“大人说的不错,”顿了顿,不等甄仕远开口,她又继续道,“不过我说的不简单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那是他理解错了?甄仕远愣住了。
乔苒笑了笑,短暂的沉默之后再次开口了:“以胡元子是凶手来结案当然说得通,但是我总觉得胡元子这条线就像是有人想推着我们来查到这条线而已。
甄仕远挑了挑眉,看着她,连小花跑到他脚边来咬袍子都没有反应。
乔苒道:“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以一个密室杀人案出现在人前。”撇去那些形状可怖的地狱审判,这个案子本质上就是一个无人生还的密室杀人案。
“而这个密室杀人案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阙楼中人自相残杀之后再自杀这条推测。”乔苒说道,“从这个方向来查,很快就会从中将追查目标放到那些自杀的杂役身上,顺着这个查下去,那个胡元子迟早会被查到。”
甄仕远只是认真的听着,并没有打断她的话。
女孩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笑着又道,“若是不从这个方向追查过去,从另一面追查,如我这样查,还是将目标查到了胡元子身上。”
这个案子就像一团零乱的麻绳,中间有一个结,不管你怎么走,走到最后还是会走到胡元子这个线索之上。
甄仕远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或许从一开始便没有这么麻烦,兴许就是因为胡元子因仇杀人之后再自杀。”
“一般案子,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么胡元子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了。”乔苒说道,“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有太多事情解释不通啊!”她道,“徐和明、虞是欢、朱志成出事前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胡元子又是如何一个人杀了阙楼里所有人的?”
甄仕远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还与牵扯其中的世族子弟有关?”
这就是他先前劝她考虑的缘故,把胡元子推出来做幕后的凶手,是个不管于她于世族还是于陛下而言都最稳妥的办法。
女孩子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胡元子杀人之后自杀这一点我倒并没有什么质疑。我是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奇怪,就好似这一切都有幕后之人在推动着此事一般。”
甄仕远怔了一怔,也直到此时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阙楼案这件事本身有人在操控?”
女孩子略一迟疑便点了点头,而后揉了揉眉心,道:“这种感觉就似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案子本身的凶手是蝉,我们这些接手此事的是螳螂,而背后还有个黄雀。”
听到这里,甄仕远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顿了顿,道:“你是不是想多了?有证据吗?”
乔苒摇头。
甄仕远道:“如此的话,我倒是觉得你想多了,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有个幕后黑手,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乔苒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甄仕远不知为何,莫名地松了口气,而后蹲下身抱起咬袍子的小花,道:“我觉得你就是想多了。”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不过,我想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我按着他设计的往下查,一定能查出一些惊人的秘密。”
甄仕远抱着小花看着她道:“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这件事会牵扯到世族子弟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不假,但也只有这些了。”
譬如说虞是欢的所作所为,可老实说这些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即便创立世族的人物再如何了不得,好竹出歹笋也是不少的。世族子弟中有徐和修、谢承泽这等好的,自然也有虞是欢、谢奕这等差的,这其实并不是不可预料的,便是上头的老太爷们管的再严,难道还能将人拘起来不成?
乔苒垂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