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府,
城隍法域,宣德殿!
镇江城隍神情阴郁,一身从四品神袍,点点金青在他周匝浮动,映衬着殿中深处,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尊判官矗立身旁,面露金赤法纹,一双冰冷的眸子,毫无一丝温情,有着只是冷漠深沉,无我无己。
“府君,这金陵府之事,大致便是如此。”
夜游神面色惨淡,半伏身于殿中,左手捂着胸口,目光中夹杂惊惧。
一旁的日游神,亦面色惨淡,神思恍恍惚惚,犹自沉浸于惊悸中,难以自拔。
这日夜游神皆是府城隍麾下,最为顶尖的地祗之一,有着神道从六品位业。固然二者皆非以武力称著当世,但能让日夜游神如此惊惧,其可怕已然毋须置疑。
当然,能在一尊如此恐怖的存在当面,还能勉强留得一条性命,逃出步步杀机的金陵府。这对日夜游神而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原来如此,真是难以想象,区区一府判官,竟有能力以下犯上,戮取城隍大位,这是千古未有之事啊!”
镇江城隍神色恍然,微微按着腰间玉带,眸光闪动间,透着一丝丝凛然:“孙绍安一世枭雄,竟死于一二宵小之手,一生英明付诸东流,真是可笑啊!”
这位镇江城隍,与孙绍安亦敌亦友,纠缠身前身后数百载。如今这一昔日大敌,却落得如此际遇。这让镇江城隍不由心绪复杂,唏嘘不已。
夜游神垂头道:“府君,此贼至少证得正五品位业,已是一大患。有此等背主失义之人,与吾镇江府相邻,着实让人惕然。”
镇江与金陵处于南北竞争,彼此制衡的关键一点。内中上至府城隍这般大人物,下到一点魂魄真灵,都有着严重的隔阂。
几百、上千载皆是如此,不但上层人物习惯了,就连中、下层人物,也都习以为常,彼此矛盾非一朝一夕之事。
镇江城隍若有所思,颔首道:“此等人物,确实该警惕一二。”
“只是此事,已非吾一人之事了。一尊府君的更替,可是事关江南八府,以及天下十三州大局。如今让一人搅乱,这事……不能就这般算了。”
镇江城隍冷冷一笑,无论古今之世,任何一位上位者,对于弑主上位之人,都不会抱有好感的。
今时不第一时间打压下去,万一其他的僚属,也一起有样学样,神道的秩序格局何在?
虽然一尊正五品之上的存在,与任何金身之下者,都几有天渊之差。但已经有了一个以下犯上的例子,就代表着正五品位业,并非真正的无敌与世高枕无忧,也一样有被人袭杀之时。
此时,一直矗立一旁,沉默寡言的判官,眉宇紧锁间,蓦然开口,道:“金陵易主之事,吾等是否要先禀明昭宥显德真王?”
“毕竟,有着真王亲批在握,吾等方能执王令旗牌行事。”
这位判官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直指要害,让镇江城隍面露深思。
这一方大成世界历史悠久,也阔过一时。在遥远的上古之时,曾具青敕位格,是一方高等世界之一。
在漫长的岁月中,不乏强者大能之士,证得不死长生之道,为大成世界打下来坚实的基础。
虽然如今世界位格跌落,天地大道规则有缺,但正三品青敕级数的老古董,还是有一些的。
遍数天神、地祗、水神、鬼神四大神脉,其中若无几尊,镇压气数的擎天柱石,焉能一直从上古之世,传承至今时今日。
判官口中的那一位昭宥显德真王,就是一尊寿达几千载的正三品青敕,也是地祗一脉的五方真王之一。可谓是大成世界,所有地祗的共主。
“禀告真王?”
镇江城隍踌躇一番,似举棋不定。
五方真王固然是地祗共主,受大成地祗们朝拜,权威极为深重,但两方也并非是完全的归属关系。
一个个城隍地祗,就犹如人间中,已经裂土封疆的诸侯一般,本身就是威福自享。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城隍们,对于制约着他们的五方真王,虽然惊惧正三品的伟力,但更警惧自身权柄的得失。
“不过初入正五品,不必打扰真王。”
镇江城隍一言而决,道:“金陵城隍本是江南第一城隍,只是如今金陵失位,自当由吾镇江取而代之。”
说到此处,镇江城隍眼中野望,已是不加遮掩。
镇江城隍举手握拳,高声道:“吾欲会盟江南诸府,伐金陵之不义。”
判官、游神尽数俯身:“吾等愿随府君,伐不义,讨乱逆!”
…………
轰!
隆!
隆!
暴雨瓢泼而下,雷霆炸响天际,长江水涨起伏,道道大浪袭娟,风雨夹杂其间,让这一方长江水域,愈发的宽广深邃。
长江岸头,一尊金袍男子沐浴在风雨中,腰间一袭玉带,上挂一柄折扇,透着一股潇洒不羁。无数的雨点摔打,落在他周匝三寸,就化为丝丝水雾,隐约有龙吟之相演化。
“真是好风,好雨,好风光啊!”
这金袍男子面带狷狂,两臂伸展做怀抱之态,全然沉浸在水雾之中,哈哈大笑。
在这水雾弥漫之间,金袍男子的笑声,仍然回荡在长江岸头,但身影却不知何时,逐渐与水雾混为一体,渐渐隐没与无尽水雾之中。只有模糊间,一道龙吟愈发远去。
金陵府,功德殿!
崔府君坐在大位上,李明楼居右,荀少彧居左,各司各府的僚属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