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的官衔封爵还远没到顶,但此时他的地位,已然尊崇无比。
其地位高到什么程度?
不说别的,就从皇族对他的称呼上就可见一斑。
天子李隆基要么尊称他为将军,要么亲切地喊他力士。
太子得喊他二兄,亲王和公主都得喊他阿翁。
驸马辈都得喊他一声“爷”!“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即便是这位被天子冷落到宫廷角落的公主,高力士在礼仪上依然是不敢怠慢。
宫廷风云变幻,谁说今日被冷落的公主,来日不会恩宠相加?
当然这跟高力士和谨谦恭的性格大有关系,史书上说他:“恩遇特崇,公卿宰臣,因以决事;中立而不倚,得君而不骄;顺而不谀,谏而不犯”,以至于“近无闲言,远无横议”,故“天子终亲任之,士大夫亦不嫉恶之”。
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臣,高力士都是相当成功的。
这也是他数十年在大内中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公主殿下自入大同殿以来,深居简出,老奴未能常来问候起居,还望公主恕罪!”
李虫娘和如意面面相觑,均不知高力士为何突然造访。
这大同殿的偏殿之内,常日里少有人来。
高力士乃是父皇身边的第一内侍,即便父皇有旨,宫中内侍何其多也,也未必会派高力士亲自己来宣旨。
何况父皇怕是早把她这个女儿忘到瓜哇国去了,怎会突然想起来了?
但毕竟是高力士,李虫娘也不敢怠慢。
“高翁快请起,”李虫娘身披羽衣,行的自然是道家的作揖礼,“高翁这么说,真是折煞虫娘了。
不知高翁今日是为何事前来?”
“倒不是什么要事,”高力士抬头笑看着公主,拍了两声巴掌,“公主,陛下着老奴来,是为公主赐食来的。”
“哦?”
李虫娘眨眨眼睛,心下更为诧异了。
身为李隆基的女儿,虽然没有公主的封号,但公主的身份却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事。
既为公主,自然会享受公主的待遇。
依照常例,一年四季各地的贡品源源不断地被送呈皇宫,只要是皇族的一份子,都会按例分到一份。
哪怕她那一份是太华公主等人挑剩下的,也理应有她的一份,不过是多与少好与坏的区别。
令李虫娘意外的是,今日父皇竟遣高力士亲自前来赐食,这却是三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两个面白清秀的小黄门各自拎着黑漆食盒快步走进来,高力士一挥拂尘,吩咐道:“把盖子打开,让公主过目!”
两个小黄门揭开盒盖,李虫娘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食盒里盛的都是花糕……不,不是花糕——似乎也不像寻常所食的果子,跟西域的胡饼也大不一样。
李虫娘眨眨眼睛,一时竟猜不出究竟是何吃食。
实际上,两只食盒里盛的不过是新丰县红豆坊所制的虾饼、铜鼓饼和红豆酥饼罢了。
那虾饼烤制得焦黄焦黄,看上去极有食欲,尤其是那红豆酥饼,不仅外观圆润可爱,每只饼上都用印着红豆图案,显然是木质印章印上去的,看上去煞是赏心悦目。
身为皇族,见识自然非凡,可眼前这食盒中似饼非饼、非糕非果的新奇吃食,公主倒真的从未见过。
“高翁,不知这是……”高力士指着那食盒,笑道:“此乃新丰县所产的点心,这是虾饼,这是铜鼓饼,这带印花的是红豆酥饼……”虾饼、铜鼓饼、红豆酥饼……听着这一串新奇的名字,李虫娘心下就更是好奇了。
小宫婢如意也是看得两眼放光,忍不住直吞口水,这饼定是美味可口!“新丰县……”李虫娘知道新丰县出产美酒,只是头一次听说新丰县出的饼也能进入皇宫,想来绝非寻常吃食。
见公主表情发怔,高力士慈和一笑,道:“这些饼是前几日清明节假时,李太白等人去新丰游玩顺便带回来的,陛下和太真娘子尝了都赞不绝口,遂遣老奴给诸位亲王公主都送些尝尝鲜。”
“难为父皇还记得虫娘……”话音未落,李虫娘又抬手忙住了嘴,垂下眼睑道:“虫娘失言了。”
“公主乃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陛下岂会忘了你?
只是陛下政务繁忙,公主天性又喜静,陛下偶尔疏忽了公主,也是在所难免。
还请公主莫要介怀才是。”
为尊者讳,可以说是封建时代身为臣子和子女应有的觉悟。
哪怕是皇帝或父母做得不对,做为臣子和子女都得替他们掩护,甚至是辩护。
尽管高力士心里十分同情李虫娘的处境,尽管他不知道李隆基是因真的想起了被扔到大同殿的这个女儿,还是因为喝多了唐氏烧酒后所说的胡话。
“高翁说的是。”
李虫娘违心地说道。
“此饼大是美味,公主快尝一尝吧。
老奴有事不能久留,先行告退。”
送走了高力士等人,李虫娘看着食盒里的饼,神情依然有些发怔。
“公主,要不咱们先尝尝?”
如意笑嘻嘻地说道。
“馋猫!”
李虫娘嗔了她一眼,“要尝也得先去净手!”
“公主说的是!奴婢这就端水去!”
鸾儿嘿嘿笑着快步走开了。
“红豆酥饼……”李虫娘拈起一枚红豆饼,对着阳光细看,莫非这红豆饼与那篇红豆词有什么关联么?
红豆词刚从新丰传到长安,父皇就命乐人李龟年和张野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