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弟无地自容,旁边徐德润同样赧颜汗下,眼前的好男儿是他的亲骨肉,他本该有足够理由为其骄傲,可是十七年前他自动放弃了这种权利,当夫妻俩在成捆钞票和襁褓中的小婴儿间做出取舍时他便永远失去了这个儿子,如今胜利做任何决定他都没资格左右。
“胜利。”
他抹了抹脸,濡湿袖口,结结巴巴说:“你句句话都对,俺们对不起你和赛家,不配做你爹妈。你这次不计前嫌拿钱出来给俺治病,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恩德,但这大恩按受不起也不配受,你还是把钱拿回去吧,反正按这病不治是死,治也是死,都没多少日子可活。”
说到这儿抬手阻止宋引弟插话,接着对他说:“俺只求你一个事,饺子黑子年纪小,往后的路还很长,没爹的孩子就像失巢的鸟,俺不在了他们八成会受欺负。今后还麻烦你多照看,有你这个好哥哥管教他们,俺死也死得瞑目。”
胜利仍摇头,坚持说真话:“十七年前你懦弱地放弃担当,十七年后还想当孬种吗?饺子黑子是你的儿子,你有绝对的义务教育抚养他们,不努力活下去,老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很可耻?我有言在先,医药费可以替你出,别的一概不多管,你要是有点良心,看看两个孩子那么可怜,就打起精神去治病,千千万万得脑瘤的人难道都死光了?也有很多人顽强抗争,最后成功战胜病魔,况且你还有老婆儿子全力支持。后天的手术就是第一场战役,医院说脑外科的主任会亲自执刀,免费给你用新型的特效药,大家都希望你挺过来,我也是。”
该说得都已说完,他让宋引弟送徐德润回去休息,自己去食堂帮他们打饭。饺子立在路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在他经过时闪身堵住。
“你帮俺爸缴了手术费?”
胜利微笑不答,往前一步又被拦住。
“你帮俺爸缴了手术费?”
小孩固执,不问明白不罢休。
胜利弯弯嘴角,掏出一只新钢笔递给他。
“以后写字用钢笔,签字笔写多了会坏手。”
饺子几经犹豫接下钢笔,依然仰起头目不转睛望他,看着看着,随时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眼眶结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肩膀微微抖瑟,像受尽欺负的小狗,终于解除战备,现出孩子该有的柔软。
胜利牵起他的手,他温顺低下头,兄弟俩安静地朝食堂走去,太阳光将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印在地上,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