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床,照例去怡华阁见窦夫人,环翠姐姐却说夫人昨夜旧疾复发,这会儿还没起得身。按理我得去探问一下她,便由环翠领了进去见她。
窦夫人靠在几层厚的软垫子上眯着,腿是高高的笔直的抬起,想是那个姿势可以让她的腿舒服点。她知道我进来了也没起来的意思,右手抚了下额头,鼻音哝哝的似乎是说:“你来了,坐啊。”
我也不好打扰人家休息,问候过了,道完保重便想告辞回去,窦夫人是病倦了,也没挽留,让环翠送我。出了内室,环翠姐说:“夫人说这两天恐怕是下不得床了,叫你暂时也不必过来。”
我答应了,问她:“环翠姐姐,可知道夫人是在不高兴我么?”窦夫人学我的体也有个把月了,这种时候让她感染上风寒,难保她不会对我产生怀疑。
环翠朝里屋里看了看,对我咬耳朵说:“夫人嘴上是没说的,不过看她昨天的态度,我想还是对你有埋怨的。她以前听说了你那法子,还当自己是碰到了仙丹妙药,可以治好她的顽疾,哪知昨晚那病痛又疼得夫人哭爹喊娘……也算你运气背,过去夫人发病好歹老爷还陪在身边,偏偏昨夜老爷去了妍夫人那边,夫人的心情自然更加不好了,见了你没好脸色也是应当,换作别人来看她只怕也一样……”
环翠话还没完,就见李玄霸和李元吉两兄弟相继进了门。李玄霸是冲动派人物,边走还边嚷嚷着叫娘,李元吉则恹恹的跟在他后面。
环翠上前拦阻:“三公子,您别嚷嚷,夫人的腿昨夜旧疾复发,到早上才好容易有了点起色,您就别打扰夫人休息了……”
忽然从内室传来窦夫人略带虚弱的声音:“是三郎啊?快进来吧!”
李玄霸听说母亲生病,还以为连进去问个早安保重都不行,正着急担忧,听他娘一在里屋叫唤,忙跑了进去。李元吉倒没流露出多少关怀,悻悻地跟了进去。
环翠也待进去伺候,忽想起什么来,转过头又对我说了一句:“对了,芸儿,听说上次景夫人送了你一些珍珠粉是么?姐姐的刚好昨天用完了,能不能先拿你的来用着?”
“可以啊,反正那个于我也没什么用处,我送你了吧!”
我答应下来,回到自己住的偏院,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的,又觉得有这么好这么空闲的时候,何不去海子的练武场瞧瞧?我还从没去过那儿咧!
我从柜子翻出珍珠粉的盒子,正要带走,眼睛却被旁边一个手工巧的小盒子给吸引住了。
咦?这不是那樱桃色的胭脂吗?如果不是今天意外翻到,我差点就把它遗忘了。
反正我也用不着,干脆把它也送给环翠姐姐吧。环翠和玲珑,算是北园里最讲义气的姐妹,平时对我的照顾颇多。我把这个送给她,就算是对她常在窦夫人面前帮我讲好话的谢礼吧。
我又来到怡华阁,打算先把东西交给环翠。
“砰——”“啊——”“你——”
我正要跨进门槛,突然被一个“物体”猛烈一撞,整个人失去重心直往后倒去。
“——小心!”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在我身体就要和大地亲密接吻的一刹那,一只很有力量但体积尚小的手从上面抓住了我的衣襟。
“呼!”我汗涔涔地吁了口气,凭刚刚那种趋势,我要是直直倒下去,就算摔不破头也得得个痴呆症什么的,后果不堪设想。
“多……“
“嘶——”
我谢字还没出口,就听嘶的一声,我前襟的衣裳一下子很不识相的破了。
——啊!
我最终没能逃脱“免跌”的命运,虽然我的脑壳还算硬,眼前的高度摔下去没什么大碍,但痛意却是很真实强烈的。——谁让古代的布料没有质量保证?谁让拉我一把的那只手力量太大?
“啊,嘶……”我龇牙咧嘴地揉搓着后脑勺,低着头,却一眼瞧见脚下的地板上,躺着白花花,亮晶晶,稀稀落落的……还有一个,一个摔得变了形的不很坚固的金属盒子,那是,那是我珍珠粉!
啊,虽说我喜欢珍珠,也不爱用那美容养颜的珍珠粉,但是……但是,我都答应环翠了要把东西给她啊,这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吗?
那白花花的粉子上,还嵌了几个半大不小的靴印,正是那撞倒了我,泡汤了我珍珠粉,还溜之大吉的罪魁祸首留下来的“犯罪证据”。
我站好了拉上衣领,幸好胭脂不是粉末的,又被我揣在怀里,否则今天真是损失惨重。
我好整以暇,好脾气地,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位正眨巴着眼睛瞧我变化莫测表情的李玄霸,用生平难得温柔的声音问道:“三公子啊,请问刚刚撞了我的人是谁啊?”
我的话倒像提醒了他什么似的,他“哎呀”一声,正拔腿想跑,我一个箭步追过去拦住道:“三公子你今天不说就不能走!”真是笑话,一大清早害我摔一跤也就算了,毁了我的珍珠粉我也无话可说,难道那撞人的人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么?
李玄霸停下来,细想了想,自顾自地说:“四弟应该也没什么事吧?算了,还是不找他了!”
我不悦撇嘴道:“照你说的,那撞我的人,不会是四公子吧?”
“刚刚我抓住你啦,是你自己的衣服太没用破了,你才摔倒的,难道你想找我四弟为难?”李玄霸不以为意,本认为我在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