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睁不睁眼都是一样沉沉的黑,只有转头把视线往外微微抬起,才能越过身边人和床帘的阻挡,看见窗那边隐隐约约透入的一点光。
平时不会有这么暗,因为自己大多时候都睡在外侧,方便偶尔有的起夜——这一点我与练儿从未商量过,好似自有了同榻就寝的习惯后,她多会主动占据里侧。即使如此,凭借目力和身手上的优势,基本上她半夜起来从惊扰不到我,反而是自己再方便再小心,也时时会影响到生性易醒的她。
对此练儿从未抱怨过,仿佛根本不当回事,也许她是真没当回事,不过在自己眼里,更愿意将之理解为一种特有的温柔,属于她的体贴和体谅方式。
而如今她已将这种特有的温柔和体贴分给了别人,留给我的却是一扇莫名阖上的无形之门。
此时的心情是苦恼的,却似乎不仅仅限于苦恼。
隐隐头疼。
在黑暗中睁着眼,窗外是隐约的梆鼓声,隔得太远听不真切,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想来应该距灭灯时不会过去太久才是。练儿倒似乎已睡得很沉,呼吸轻浅而悠长,她之前钻了被子就没再起身过,径直那么睡着了,所有话题自然也无疾而终。
就算心中再是不明就里满腹疑惑,总不能强拉她起来吧?算算也确实差不多该就寝了。所以当时自己也只能摇摇头,帮她掖掖好被子,随后在屋中稍事收拾一下,也就随之宽衣吹灯躺下了。
只是却一时难以入眠,就算早习惯各种心事与思绪,今夜果然也还是难以入眠了。
睁眼望着黑暗,久了视界中偶尔会出现些本不存在的小光晕,如一点雾状漂浮物在暗幕中载浮载沉,就盯着那也说不清是啥的小东西转动眼珠打发着时间,脑中什么也没想,这几天劳心太多,突然发现俱是徒劳无功,涌出的乏力感比预想中更重,此刻搁下静一静,歇一歇,也许还能灵台清明些。
只是那股莫名心情却还在兀自于胸中起伏翻腾着,令人不得安宁。躺久了身子也渐渐不舒坦起来,想要翻身烙饼,却又不愿吵到练儿休息,之前进屋时她与别人的一番对话还言犹在耳,若客娉婷当真半夜有什么为难事来敲门,只怕她也真就会一骨碌起来,所以此时能不扰她休息还是尽量不要打扰为好。
念头到这里,心情却又不知不觉低落几分……其实娉婷这孩子不错,她对练儿真心仰慕,却不似当初某些寨兵那般将一切都寄托在练儿身上,而是自食其力,受到帮助也是真诚的感恩知礼,铁珊瑚看那幼童心中会别扭,尚且对客娉婷无甚偏见之举,练儿平素喜欢她多些照顾她多些,就实在是太无可厚非的事了。
道理都明白,可这几日下来,却依旧察觉到心底渐渐有些情绪在滋生,大约是因这份少见的热情恰巧和常见的闹别扭撞在了一起吧,以至积郁中难免会有不必要的胡思乱想……不过若因练儿与自己的问题,便归咎迁怒到无辜人头上,那这些年还真是白活了……忖到此,就禁不住在黑暗中勾起了一丝笑。
为何而笑,连自己也不清楚。
无声轻笑时心情有片刻好转,控制身体太久,放松一霎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察觉到手肘撞到枕边人时暗道了一声糟,本以为这一记必然会令她醒过来,哪知道屏息等了一阵,黑暗中仍是轻浅悠长的均匀呼吸声,那身子居然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奇怪,当真睡得这么沉?这可有些不像她啊……之前担心惊醒到枕边人,此时却有满腹疑惑起来,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她的肩。
练儿是背对我面向外睡的,所以神情自然是瞧不见,不过这一触之下反应却是有些怪,她仍是一动没动,亦无类似下意识抗议之举,倒是呼吸的节奏变了变,有那么几个起伏不再轻浅,反而似有些无奈般拖了长音。
这可不是这人熟睡后该有的反应——相处这么些年,这么点认知上的自信自己还是有的。既如此,莫非是……犹豫只有那么一瞬,在短暂犹豫后,几乎是豁出去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摇了摇她肩,发出声音却还是试探的,轻道:“练儿……练儿?我还没睡,你睡着了么?”
其实无论睡着与否,这一番举动都可谓是破天荒任性了,心中发酵着的情绪终究还是酿出了冲动之举,只但愿不是火上浇油之举……在忐忑等了那么一小会儿后,黑暗中传来的回应令人暗暗松了口气,练儿似有些不情不愿地翻过身,态度却是平静的,只道:“怎得会不睡?我可是迷迷瞪瞪快过去了,只是被你又叫回来了而已,你不睡,要做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无论那吐字清晰的声线还是镇定自若的态度,都明显站在了我猜测的这一边上。练儿自己其实也似乎不准备掩饰太多,暗色中那微亮的双眸直直注视过来,就算没什么天赋异禀的目力也一样可以清楚感受到这道视线。
不睡,要做什么?想做的其实很多,想说的也很多,从究竟你在闹哪门子倔脾气到最近你是不是有些对人热情过了头……黑暗中她在静静等我回答,多好的天赐良机,把话都一股脑问个清楚吧——明明心中是这样的蠢蠢欲动,但望着那倒映了浅浅月色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自己最后却只是默默凑上去,偏头不声不响吮住了熟悉的柔软与呼吸。
是一时情动还是一时胆怯?之前因乏力感而放弃了运转的脑子暂时也无法处理这些。只是此时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