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缢,一股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他是谁?」
「那个人就是东冥洞洞主徐连城。」
伊叶一震,怎么这么巧。
「总之,阿衡心心念念都是医侠叶云悠,又不敢让我和无宁以外的人知晓。她偷观武斗已经犯下门规,对妳爹暗生情愫可说是罪上加罪。我当时曾取笑她,不定医侠还不认得这个总跟在无宁身旁的小女孩儿是谁呢。我哪里晓得,她不知如何竟与叶云悠暗地相熟,还为叶唐二人评上最后一场武斗。叶云悠中毒身亡后,阿衡非但坚持叶云悠获胜,又扬言已有身孕,不在乎嫁他做个活寡妇。妳外婆听了自然怒不可遏,认定阿衡违背门规在先、败坏家风在后,就要夺去妳娘双目,逐她出伊门。最后是无宁苦苦相劝,自请惩罪,说出当年是她偷偷带了阿衡出谷观斗,才种下此果。她早已打定主意为阿衡担罪,又怕众人相拦,竟抢一步自废招子。」
往事在伊无静徐徐述来中,惊心动魄。伊叶只感到背脊生凉,一层薄汗密密严严。从来她就晓得伊谷众人因娘缘故,对自己十分疼爱。因为疼爱,她更不愿让大家担心,所以她不哭、不闹,不提报仇。她以为不提了,也就能放下那些愁啊恨的。可曲流阁却炯炯望来,像是能看透她般,清丽一笑。她不了解自己究竟想对曲流阁做什么,她知道就算杀了曲流阁,爹娘也不会活过来,她以为的知道,在爹娘身上却还有这么多的空白。她以为的无宁,脾性和顺平宁,却做过这等刚烈决绝之事,只字不提。
要不是为了开解伊叶,伊无静本也不想提这些往事,徒让伊叶心伤。如今话既已讲开,她神色一正道:「无宁眼盲后下了许多功夫才有今日成就,她的一双眼救了阿衡,也等于救了妳。小叶子,妳以后再也不可说那些傻话,轻易说要受罚,也不能再轻率动武了。」
伊叶心里一股说不出的五味杂陈,默然点头。
见伊叶双眼澄澈,伊无静知她已想开,总算放下心来。突然间又想起一事,忙道:「刚刚说到徐连城,方才我收到消息,如今北疆海域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一触即发。另外,那王海达的死法尚未定论,因之威振镖局与南天霸萧齐锋的门人嫌隙日盛,已经暗争明斗十来场,双方各有损伤。镖局中一向以威振为大,绿林都卖他面子,不敢太过张狂。如今威振镖局风雨飘摇,不少盗匪趁机兴风作浪,江湖是越来越不平静了。」
「我知道威振镖局的事。」伊叶想起路上曾巧遇十七刀如何奚落威振镖局,将此事述了一遍后,忧心又问:「无远跟无致查出什么没?」
「门主查出妳爹当年除了救过徐连城以外,因缘际会下也曾救过王海达与萧齐锋。第一个救的是徐连城,隔年王海达走镖被打成重伤,适逢妳爹与唐离经过出手相救。再半年,萧齐锋练功走火入魔,门人抬到妳爹的药室前相求医治。妳爹一向侠义心肠,救活的人没有上千至少有百,只就不知这是不是巧合。」
伊叶忖了忖寻思,但无静说得不错,爹生前救过许多人,似乎当不得线索。转又问道:「还有呢?」
「无远还探听出一件怪事。徐连城死前的两个月,每每在日正时分于房内打坐,门窗皆闭至少两时辰。家人皆以为他是为了与北崖客一战,故而潜心修练,不让人打扰。」
「门窗皆闭?」伊叶倏地打断,摇头道:「那徐连城练的是破天刀法。既称破天,便是以开天辟地气势,与天地合而为一。即使是日中打坐,也该寻个空旷处所调整周息,融会天地。怎么会是紧闭门窗呢?」
「他的弟子也曾好奇问过,但徐连城却答,他正潜心苦思创新刀法,用以对付北崖客。徐连城一向威严守旧,如今反其道而行,弟子们就算心有疑虑也不敢再问。倒是贴身伺候他的弟子提过,初时经过徐连城的房间,还能听得房内传出喝喝猛声,接着伴随一阵撞击。到最后那喝喝之声是停了,可是徐连城腹前的衣襟却出现不等裂处。徐连城曾解释,衣上的裂处乃是被带起的刀风所破,越近武斗之日,破裂地方也只剩一处,且十分平整。那名弟子因此估计,徐连城必定是练功有成,使刀沉稳,所以刀风得以精准落在定点上。」
伊叶隐隐觉得哪处不对劲,可又说不清楚,沉思了半刻仍然毫无头绪,只得暂且打住。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消息?」
「据说无宁收到红颜与白帅两位前辈飞鸽传书,说要取消天下第一剑决斗。」
吹雪剑与拂风剑同列伊门兵器谱第一,白帅红颜这对神仙眷侣数月前决意一决高下,定夺好坏,如今却说取消就取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见伊无静摇头,显是也不明所以。「无宁信里没提,总之等她到这儿,咱们再细问就是。」
「无宁要来?」方才她才听见无宁当年如何维护娘亲周全,现在她竟要来,语气一喜。继而又觉得以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再见无宁,似乎又比别人亲近几分,也更亏欠几分。
「门主忧心这一连串怪事,仿佛有些蹊跷;既然白帅与红颜两位老前辈取消武斗,便改让无宁到此,大伙儿一块参详。至于妳与曲流阁武斗一事,我会求门主从轻发落,此事情有可原,我原也有责任,妳不必过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