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今天本来不应该睡过头的——他是被一股带着油烟气息的香味唤醒的。
大概是暮色四合的时候,夏季的日落从来很晚,他模糊将醒的视线捉到一条淡黄色的笔直的尾巴,那是暮色里的一道飞机云,沉默横亘于落地窗外,渐渐地延伸、扩散、模糊。
冷气二十七度,静音模式,空调送风口的挡板无声开合。
客厅的光线暧昧,但厨房却晃眼明亮,他在靠枕上半支起身,空调被窸窸窣窣从身上滑到地板,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甜香。
干净清洁的餐桌前站着人,普通休闲的打扮,神色被明亮的灯照亮,温柔且模糊。唐之阳的怀里抱着一束雏菊,他挑拣花枝,将饱满健康的花朵c-h-a进餐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没发现他的醒觉,唐之阳注视着花束,脸上带着笑容。
电磁炉上的锅盖扑扑响了两声,他放下鲜花,转头去注意厨具。
一只短腿小猫蹲在他的脚边,喵喵叫着扒拉他的裤脚,唐之阳颇有耐心地哄猫,劝哄小孩子的语气。他将温度的功率打低,回头看见呆坐在沙发上,头发睡翘半边,睡衣歪斜的阚君桓,唐之阳把猫抱起来,倚在厨房的门边,轻声说:“你醒了。”
“来的时候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点儿吃的。号码还是无法接通,我记得门锁的密码,就自己过来了。”唐之阳说,语气十分自然,小猫在他怀里探头探脑,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他的下巴。
察觉到阚君桓一直注视着桌上的花,他又说:“今天休息日,粉丝的第二期应援。不知道是哪家送了一束花来,还挺好看的。”他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我训练的时候不经常在宿舍里,搁着白白枯了。你要是能每天看到也挺好。”
阚君桓静静看了会儿,才慢慢回答:“挺好。”
“才多久没有见露露,我怎么觉得她胖了。”唐之阳掂了掂那只大橘色的短腿猫,对方听得懂一样,在他的怀里蹬了下腿,敏捷轻巧地溜向客厅,唐之阳于是打趣:“还有点小脾气。”
阚君桓彻底醒了,他洗了把脸,到厨房帮忙。水槽里放着一盆活虾,看上去活泼好动,他刚拧开水龙头,唐之阳在旁边给他挽了下棉麻睡衣的长袖,他抿嘴笑了一下,问:“之芝不过来吗?很久不见她。”
唐之阳无可奈何摇摇头:“小姑娘叛逆期,和朋友一起玩。我说我掌勺,她也不来,说要跟着男神一起去上英语补习班。”
“……有喜欢的人了?”阚君桓一愣,哑然失笑,将手放在腰部,比了个高度,“好像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只有那么点儿高。”
“那么点儿高,就会盯着你说看帅哥了。她喜欢的人可真是太多了。”唐之阳也笑,唐之芝的话题成功让氛围活泼起来,一只虾从篮子里高高蹦出,阚君桓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又生疏地凑近水槽看它,眼神很新奇。
“你是不是得多锻炼锻炼下厨的水平?洗碗机和油烟机都是全新的,厨房里连条围裙也没有。”唐之阳打趣,锅里在炖汤,再家常不过的胡萝卜排骨,在澄亮的汤底里浮浮沉沉,唐之阳看着阚君桓拿双筷子,戳戳碰碰和篮子里的青虾斗智斗勇,这个样子实在有点近乎天真的可爱。
在满地是虾之前,唐之阳把人打发去修雏菊的花枝,一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我听说六光年要出道了。”
“哦……应该会和创偶的团同时期,或者稍迟些出道。”阚君桓回答。试图把所有花朵都装进一个玻璃瓶内,“你们会在同一个打歌舞台上见面的,我们团的下一次回归会推迟。最近也有在帮孩子们找综艺的资源。在人脉方面我真是不太擅长,觉得有些苦恼。”
唐之阳一时语塞,挑虾线的手没有注意,指尖被虾嘴的尖刺扎了一下。
舆论对阚君桓的评价并不中肯,甚至有些糟糕,hope的后续专回归宣布推迟,媒体大肆臆测,主流话语倾向于“由于阚君桓停止活动,队内的舞台不得不重新修改”,唯粉原本就见风是雨,有了导向立刻就群起攻之,团饭左支右绌,一方面得不到正主的反馈,一方面只能看着个人饭撕得昏天黑地,吃力不讨好。
但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阚君桓,却一切如常。
尽管他短暂退出,但仍然在为后辈联系资源,对于风言风语,他甚至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唐之阳转念一想,辩解又有什么用,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黑粉讨伐的罪状,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误。先前没有跻身高位时他尚且不明白,他的微博也风平浪静,但拿过两次第二名后,他彻底关闭了微博的消息提醒。
有溢美之词,也有冷嘲热讽。每一样都疯狂而刺心,使他觉得陌生。
他开始有点儿理解阚君桓暂停活动的心情。
阚君桓的新公寓,他是最近才来得频繁的,妹妹的中学是全日制,他在家庭里的人际关系浅淡近无,休息时候大多数练习生都休息,他见缝c-h-a针过来,吃一顿饭。唐之阳叹了口气,听见阚君桓在餐桌前说:“你给我打了好多通电话。”
唐之阳没回答,盛汤的勺子与深口的大碗发出清脆碰撞。阚君桓说:“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之后的回归,你要去吗?”
阚君桓反问:“你希望我回去吗?”
“我希望你好好的。”唐之阳说,似乎意识到话意里带着的暧昧与逾矩,他又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