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宇文邕带着尘落离开了长安,再次前往同州。
阿史那行在花园里,见李娥姿一人在亭中弹奏胡琵琶,便走上前打了招呼。
两人闲话几句,又令人摆上棋盘,一起对酌象戏。
“李姐姐在担心太子殿下吗?”阿史那见她神情恍惚,随口问道。
李娥姿轻叹了口气:“让皇后殿下挂心了,确实是担心太子,他以前都没上过战场,这一走两月多,怎会不担心?”
“…希望太子能早日解决吐谷浑的问题班师回朝。不过李姐姐也莫因此伤了身子,毕竟还有乌丸轨大人和宇文孝伯大人在,即使太子不擅指挥,有他们的话也不会有事的。”
李娥姿颔首应了下:“殿下说的是。”
静默了片刻,李娥姿继续道:“对了,皇后殿下可见过那位司马小姐?”
阿史那手下一顿,笑着将劈木掷出:“算是见过了,性子直率,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好恶,还需要些磨砺。”
李娥姿眸色晦暗,光影异常。
其实那位司马小姐的身份近来也并非没有传闻。
传闻起于厍汗姬的宫里,但传闻刚起没半日,皇后便出面将事情压了下去,还杖责了嚼舌根的人。
陛下听闻后,本欲惩罚厍汗姬的宫女,可谁知尚且年幼的秦王(宇文贽)却突然带着自己的母亲向陛下请罪,还送上凤钗等物品做为给司马小姐的赔罪之礼。
陛下见后龙颜大悦,居然不再追究厍汗之罪,只是用强硬手腕制止了谣言…
其实就算制止,大部分见过的人也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不过碍于陛下的意思,皇后的威严,没人敢再多言。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跪地给阿史那行了大礼:“皇后殿下,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阿史那不解她怎么突然如此,忙示意她起来:“李姐姐请说,不必如此。”
李娥姿没有起身,只道:“殿下,陛下宣布贵妃妹妹死后却让司马小姐住进了思齐殿。思齐殿中人的身份,别人不知道,我等后宫中的嫔妃心中都有数,那人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如何也自不用多说。为什么是司马?殿下…”
阿史那的手不禁撺紧了衣角,面上却丝毫不变:“李姐姐多心了,陛下喜欢司马家的小姐,是陛下的自由,况且就算陛下想要拉拢司马家的势力才娶他的女儿也是平常之事,我等不可妄自揣测,此话莫要再提了,免得传到有心人耳中,被陛下知道。你是太子的母亲,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
李娥姿见她如此,终究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完。
阿史那显然因为这个插曲失了继续下象戏的心思,她起了身,招呼来远处的侍女,告辞离去。
李娥姿看着桌上的残局,紧了紧手。
到了如今的局面,定不能走错一步,不然乾伯便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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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红枫离开枝头,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婉转飘落进窗子,落在桌案的信件之上。
宇文邕放下手中的笔,拾起那红叶,思绪也随着这鲜红漫开。
当日他带着尘落去同州不久便收到神举从前方传来的战报。
那时神举已经攻拔了齐陆浑等五城,并且俘虏了城中官员,正在押解回长安。
为此,他不得不匆匆返回长安处理事务。
本欲转月便回同州,不想长安在朔日见到日食,人心惶惶。
紧接着又有密报从利州传来,说纪王康骄矜,信任僚佐卢奕等人,还暗自缮修戎器,阴有异谋。其司录裴融上谏制止,他不仅不听,还将裴融诛杀。
为了安抚人心,他亲自去祭祀太庙,并向三哥告罪,随后派人去利州将纪王捕获赐死,令其子嗣位。
处理完这些,孝伯等人关于吐谷浑的战报又联翩而至。
西边战事虽一直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他那个不孝的儿子在军中罔顾法纪,沿途扰了不少百姓。
为了更好的部署战事,他没有再去同州,而是动身前往了云阳宫。
而这样的分离时光中,她的书信接踵而至。
她在字里行间说着每日做的事情,经过的地方,看到的风景以及对他的思念…让他心动又心痛。
他展开最后的书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庭中盛夏悄然逝,盼君归期未有期。
不知叶落雁去日,可待君王还此时?
那日,他读完这封信时便不自觉想象起她书写时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