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反应过来,柳五那森青色的大衣的影子,已经进了主屋。
屋子里,李沉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已翻阅过多次的报纸。他亮着灯,将报纸翻过来翻过去,对那些粗体标题可脱口成诵;他没有去睡觉,他没什么困意,他在等柳五。
柳五回来了,门一推开,两人本能地互相望了望,目光都不热情,然而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更加不热情。
柳五关上门,脱去军大衣。他看出李沉舟身上某种等待的痕迹,等待,还有无聊;在北教场,他亲爱的大哥可谓无所事事,固然有美寡妇和小三黄鸡作陪,但还是无所事事,无重要的事,无要紧的事,甚至连卖馄饨都不能,都多余。他看出他身上那种无聊的鳏寡的痕迹,那种所有被人豢养的东西脸上都会流露出的神情,李沉舟也不例外。他这么想,将大衣挂到衣架上,李沉舟也不例外。
李沉舟那接连好些日自敛的表情明显出现了松动,他不时地看着柳随风,而且并不掩饰这一点。他显然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期待着他能主动说一句话,打破这已持续月余的僵冷的冰期。但是他没有,呵呵——怎么可能呢?要知道此时此刻李沉舟脸上的表情简直又下贱又美妙,他一定要悠哉悠哉地慢慢地欣赏,在他还感到新鲜的时候,在他彻底厌倦之前。
于是他仍旧一言不发地,甚至当作李沉舟不存在一般地,坐下来除去军服军靴。很快他身上只剩下袜子跟内裤,他好像感到由李沉舟那边射来的温度更加热烈了些。这应该不是想象,他微微冷哂,转过脸去,刚好看见李沉舟迎向他的似询问又似和解般的目光;目光中有赞赏,对他的身体的赞赏。没错,他想的都没错,李沉舟不仅渴望他的说话,也在渴望他的身体,他们——已有多少时间没做/爱了?月余?不止,大概上一次还在他没落入莲花池之前,正月的时候了。这段日子他自渎了很多次,大多当着李沉舟的面,至少李沉舟心知肚明:被子里那一下一下的动作,那毫不压抑的粗急的喘息。黑暗中,他敢肯定李沉舟在听着这一切,而他动作幅度越大,心花越是怒放,那时李沉舟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他不得见。最后一个挺背,他压到枕上,感受着裤裆的潮湿和身肌的舒胀,片刻,他扯过卫生纸,起来揩抹。团皱的纸巾直接扔到地上,暗中看去,白花花的两朵。
这是忍不住的,他想,李沉舟也同样忍不住。李沉舟不会当他的面自渎,但那sāo_huò会半夜起床,走去盥洗室,一待待上一刻钟。每逢此时,他就会在黑暗中发出微笑,喝了有毒的蜜汁也似;蜜汁毒不死他,却能将旁人侵蚀得交瘁,一点点,没奈何的。
他进浴室洗澡,除下身上最后一丝遮羞布,他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仍然如猎豹般矫健的,可久久深伏,可弹指间出击;他的身体,仍然强顽地处于巅峰或类似巅峰的状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这个状态保持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满意,黑暗的有毒的岁月,将他的身体淬炼得难以溃毁。只要他稍稍集中精神,他瞬间就可以找到那个状态,无一失手的捕猎者的状态:轻巧、迅捷、寒利。柳随风从胁下开始,一路缓缓地摸抚下去,摸到中央那个狂怒茂密的黑林,摸到林中丝丝充血逐渐弩张的肉刃。他的肉刃探过无数幽景佳地,他的床上每换一人,他的肉刃便得到纵容,失控的烈马一般无限掘进。他曾想对它进行某种约束,让其一辈子只待在一处胜地,可以造一副辔头,必要时也勒一勒缰绳。如今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如今没有哪个胜地抵消得了他的肉刃囿于一途所受到的委屈。他自己需要松绑,他的撅子需要释放,这些都是很恶劣的,但也许是唯一适合他们的东西。莲蓬头的流水哗哗地自柳五身上滚过,猎豹在热气氤氲后面睁开了薄明的眼睛。
擦干身上的水,柳五松松垮垮地系上浴袍出去。
屋子里,李沉舟站在桌边,听见浴室门响,回过头来,刚巧碰见柳五甩了下那头湿发。黄晕晕的光打在他身上,印出那幽秘而发光的眼和那半遮半露的暗腾腾的性/器。李沉舟目光直露地望着他的小猎豹,他仍旧漂亮如昔的骄傲的坏东西,坏东西让他多少年如一日得头疼,然而在头疼里他好像品尝出丝丝甜味。甜味——眼下来自于这具异常鼓人情/欲的身体,多少次紧紧覆在他身上,灼热又孩子气地将他剖析。李沉舟的心早就柔软了下来,欢好的想往像一只手,抚平了所有粗砺的分歧。他应当原谅这个漂亮的坏东西,是不是?——在那颤抖的、浓烈的、融化一切的汗水里,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他还记得他的小猎豹每每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那双琥珀色的眼中像有液体在流淌。沉浸在欲海情天中的小猎豹,收起了他的牙齿和爪子,用那软乎乎的爪上的肉垫,一下下地拍着他,让他知晓,就算是坏东西,也有乖巧憨呆的时候。那些时候,珍贵得好似海里的珍珠,多长时间才得见一颗,因而格外珍贵,格外值得爱惜。眼下李沉舟很想再见一次小猎豹的乖乖的模样,他会很爱很爱这样的小猎豹,爱到可以忽略这头猎豹另外一些时候是多么得苛虐寡情。握着手里刚冲灌的奶瓶,瓶子里的奶跟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温甜,李沉舟主动向柳五走过去。他决定做些让步——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不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