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望去,李乘风所见却是一排一排的病床,每一张病床下面都接着一个木桶,放置在病床中央的下方,而病人们身子臀部下面全部镂空,方便他们随时排泄。
偌大的营区此起彼伏的排泄声劈啪作响,恶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李乘风险些闭过气去,赵飞月更是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如土,捂嘴欲呕。
赵汗青同样也是金枝玉叶的贵胄之身,虽然之前也去过医馆,可那里哪能跟眼前这“壮观”景象相提并论,他又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景象?
赵汗青拼命捏着拳头,掐着虎口,屏着气息,将自己翻滚的呕吐yù_wàng压下去,他脸色铁青,腮帮子紧紧的咬着,肌肉一条一条的滚动着,像是有什么切齿仇恨。
此时在病榻上的钱白竹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几乎要站不起来,可他一眼瞧见太子后,没来得身上多出了一股子力气,挣扎着从病榻上爬了起来,他穿着的是一条很宽敞的长大褂,扑下地时长褂的衣角都拖在地上,他往前迈了一步,身子便噗通一声摔了下去,惊得正在旁边照料其他兵人的一名年轻男子扭过头来,手忙脚乱的将他搀扶起来。
“爹!”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便是钱白竹的三儿子钱灵香,他穿着防邪服,蒙着厚厚的肠衣口罩,眼中含着泪水将钱白竹搀扶起来。
钱白竹哆嗦着伸出手,指着前方不远处,道:“太,太……太……”
这钱灵香顺着他的手看去,却见太子在前面不远处快步而来。
之前太子驾到钱府,他自然是见过的,此时一眼瞧出,立刻惊得手足无措,噗通便要跪下。
太子连忙上前虚扶,将钱灵香扶了起来,随后他又亲自上前去扶钱白竹。
钱白竹连忙往后退缩,手使劲摆着,他颤声道:“殿下何故来此啊!殿下乃千金之躯,不可亲自赴险啊!”
说着,钱白竹揪着钱灵香,急道:“快,快送太子出去!”
“慢着慢着!”太子连忙道:“孤听说钱医师找到了能够治疗瘟疾的药草?”
钱白竹急道:“殿下,这等小事让犬子前往送一趟便可,岂可冒险亲临!”
太子扶住钱白竹,肃容道:“钱家为了治病救灾,一家三口都填了进去,可谓满门忠烈,虽然大敌当前,孤既为太子,自当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否则,又岂能对得起钱家这样的牺牲?”
钱祺安在两个时辰前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个消息太子是知道的,而且,钱祺安传染了儿子钱白竹,钱白竹又传染了他的儿子钱灵香。
钱白竹眼看着就要追随自己老爹去了,命只剩下了最后一口,而钱灵香虽然病疾在身,但胜在年轻力壮,抵抗力强,一时半会还没有严重病症。
可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泡着,显然小命是肯定无法长久的。
钱灵香也是因为发现自己有症状,便自告奋勇来这里照料爹爹和其他病人们,同时他辛苦勤奋的记录着每一个病人的病症,为日后攻克这等瘟疾留下宝贵的一手资料。
钱白竹听得太子这一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他道:“殿下宅心仁厚,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太子摇头道:“钱家一门三烈,舍己救人,这才是天下苍生之福!”
此时营房中其他的病人还能动弹的都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们双目含泪的看着太子和钱白竹,嘴唇发颤,想要说什么,却都喉咙哽咽,说不出来。
钱白竹这几句话已经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感觉到生命在他体内飞快的流逝,便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钱灵香,道:“快把那药拿给太子。”
钱灵香连忙扑出营房,钻入到后面的营包之中,很快他取来一个木盒,视若珍宝的将木盒郑重其事的打开。
太子和李乘风立刻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香,这股味道在这恶臭浓烈的营房简直是一股清流,两人神智都为之一清。
李乘风定睛一看,却见木盒中放着一朵五瓣的小白花,小白花中央有着粉红的花蕊,煞是动人。
赵飞月轻掩着鼻子,凑上来看了一眼,她诧异道:“这不是五白花么?”
钱白竹点头道:“不错,正是五白花!”
钱白竹颤抖着伸手将这五白花从木盒中取出来,他用手指揉捏着花蕊,挤出汁液来,然后他对钱灵香点了点头。
年少的钱灵香立刻取出一把小刀,在钱白竹胳膊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立刻从钱白竹的身体之中流淌出的居然不是鲜血,而是黑色的脓液!
钱白竹将挤出来的汁液滴在伤口的黑色脓液上,立刻赵汗青与李乘风、赵飞月便见这脓液之中滋滋作响,居然冒起一阵白烟。
钱白竹此时也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等这剧痛和颤抖过后,他躺在地上,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只能出气,不能进气了。
钱白竹颤声道:“殿下,家父临终前曾告知于我,说着邪祟可以猛药破之。于是我寻遍家中药物一一实验,幸不辱命,发现这五白花可以抵御邪毒!殿下,此药可找一病患试用,外敷内用,双管齐下,若是有效,当立即推行全城啊!”
太子抿着嘴,用力捏着手中这多轻飘飘的五白花,却仿佛举着千斤重担,他道:“孤知道了,钱医师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钱白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用手指微微抬了抬,指了指钱灵香,嘴唇蠕动了一下,又用哀求的目光看了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