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阳很温暖……”胧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胧喜欢温暖的东西吗?我也很喜欢。”父亲垂着头,思索了一会。
“……叫‘春天’怎么样?”父亲笑着,抬头看花园内栽种的樱花树,胧却直觉父亲神情里有些哀伤。
胧原本想要更威风凛凛,有王者气概的名字,她知晓这条黑龙在她刚刚出生时就巨大异常,用龙火震慑了海对岸的不朽之殿,被君临的民众称为教团杀手,民众传说它和初代征服者的黑死神一样恐怖,会吃掉所有不服从于王的人。
但春天这名字虽然不够威风,却很美丽。让胧想起从未见过的母亲。
“是个好名字,父亲大人。”胧捧起手中变化成小狗大小的黑龙,“你以后就是春天啦。”
黑龙发出欢快的龙鸣。
胧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常说自己和母亲很相似,教导侍从时天然有些威严,皱起眉的样子很严肃,头发的末端会不听话地乱翘起来。母亲是父亲的同胞兄长,是预言中有真龙血脉的王者,温柔,体贴,刚正,却强大,从不向命运屈服。
“得了吧。”铁群岛寄放在君临的质子对她说,“预言根本不准,你母亲和父亲都是疯子。一个烧圣堂,一个烧自己。”
女孩横眉立目地喝止他,“注意你的身份!”
“注意什么?反正你父亲哪天心情不好就会把我丢进火里烧死。”
“你胡说。除了教团那次,父亲从没胡乱烧过人,君临百姓都尊敬他。”
“那你母亲也是疯子,他用野火杀死前任王,还烧我们的舰队,最后连自己都烧死了!”
“……”
少女沉默了,但也只沉默了片刻。
“春天,喷他!”
黑龙早忍了不少时候,此刻听到命令,立刻张开嘴,一团血红色的龙焰在口中凝聚。
“胧,你在做什么?”
“不可以胡乱用龙火烧人,我不是教过你吗?”
父亲叹息着,将她抱在膝盖上,轻轻理着她因打架有些散乱的长发。
“他们说母亲坏话……”年幼的公主十分委屈,只有在父亲身旁她才会这样撒娇,“父亲,和我讲讲母亲的事吧,多讲一些。我不信他们说的。”
“铁群岛那些人和兄长仇恨很深,胧不用理会他们的说辞。”父亲说。
“母亲究竟为什么……要点燃高塔呢?”她问。
“我和兄长出生时,和你一样,得到了不朽之殿的预言。”父亲回答。
“兄长一直非常在意……一直想要孵化出龙。还想要保护一切,想要成为预言中所说的王,我那时不懂,后来才明白……”铁王座的主人低下头,“他或许不是真的那么想要铁王座。”
“兄长曾问过我,他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他或许认为,不做到些什么,自己活着就毫无意义。”
“可是,有些人只要活着……就是对他人莫大的救赎和喜悦。”父亲垂下眼睛,轻轻地说。
温暖的春日里,父亲忽然说不下去,沉默下来。胧也自然地感到哀伤。
“我不会这样的,父亲。”她说。
“好的,胧快乐地活着就好。”父亲笑了笑。
“那我身上的预言,又究竟说了什么?”胧问。
“预言并不是全然准确的,甚至毫无意义。兄长是预言中的王者,他真的孵化了两条龙,成为传说,却没有成为王。我是预言中的疯子,会害死所有的家人,现在却有你在陪着我。”父亲摇摇头,“那个预言有些不好的地方,却并不重要。”
“我希望你不要在意那个预言,就像是你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活下去。”
父亲殷切地望着她,而女孩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然大言不惭地,天真地说道:
“没关系的,父亲大人。就算预言真的不好,我们可以只挑好的信。”
父亲忽然愣住了。
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自父亲鲜红色的眼瞳里落下,像珍珠一般落在衣摆上。随后父亲抱紧了她,在炽烈的日光之下,像是抱着什么立刻就会消失的珍宝。
她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而父亲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抓住她,泪水不断地落在她后背上,胧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落泪,但她知道,父亲此时非常难过,他哭泣的样子一定脆弱而无助。
——就像他兄长消散的那天晚上那样。
end
【he版本】
第十七章 17 缘一
白龙停在甲板上吹着夜风,缘一陪伴着巨龙,也停留在那里。
军舰将越过远海,直奔遥远东方的奴隶湾。七国之主不该容许几个不起眼的小城邦在海岸嬉闹。产屋敷建议他给海对岸的奴隶主一个教训,他的兄长也如此期望。
兄长……在君临如何,有没有好好地休息?会不会还是勉强自己在深夜里读那些记载着巨龙的案卷呢?
他正望着海面发呆,炼狱带着一个新兵穿过甲板的过道,那新兵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月光的长尾上。
月光长啸起来,新兵吓了一跳,下意识对着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缘一抚摸着龙头,“月光,安静些,他不想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