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也不至于翻脸无情至此, 必然是两人本就有什么龃龉或者这本就是燕丹编造的话也说不定。
原本此事就当告一段落,毕竟各自关起厢门来,大家也见不着, 而叶煜和甘罗也不会没眼色的提起, 只是世间总有些不讨喜的巧合。
燕丹尚未从门外走过,就有小二快步端菜而入, 燕丹不过余光随意一瞥,就瞧见了叶煜。
秦国不兴楚国的那种座屏,又本就是在厢房内, 没什么遮蔽物, 兼之叶煜的相貌出众, 就算是匆匆扫过,也是惊鸿一瞥,使得那燕丹不由得驻步而望。
“叶将军也在此?真是与丹有缘,可否请丹入席?”燕丹扬起笑容,朝着这边走了两步,厚着脸皮说道。
叶煜和甘罗脸色微变,齐齐朝嬴政看去。
燕丹注意到叶煜和边上那个小少年的神色,便明白了里边还有身份更高的一个人,他又走了一步,换了个角度才逐渐看到一个深紫身影。
而此时,嬴政也开口了,“如此说来,世间与丹太子有缘的人可真不少。”
燕丹听那声音,正好也看到了嬴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浮现了一抹怨怼的神色,却又很快盖了过去,只是那重新扬起的笑容僵硬无比,“不想秦王也在此。”
嬴政也看见了燕丹,睥睨而视,目光在燕丹的衣服上停了一下道:“前日寡人曾闻燕太子不得秦善待,已是捉襟见肘,原来……燕国如此奢靡。”
这是实打实的讽刺了,要知道燕国的经济和军事一向都是垫底的。
听嬴政这么说,叶煜也打量了一下燕丹的衣服,其实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这完全算不上精致奢靡,但也绝对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甚至比叶煜常穿的还要好上一点。
要是这样都像传闻中所言,那叶煜岂不得算是衣不蔽体了?
燕丹想起自己的徒劳奔波,和嬴政对他的羞辱,就忍不住讽刺道:“昔日我以美酒佳肴宴你,可你却不曾以宴待我。”
这又是在说嬴政不仁不义,可叶煜却听出了点别的。
当时嬴政是邯郸弃儿,被赵人迁怒怨恨,但同为质子的燕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那种差距下,燕丹与嬴政做友,用美酒佳肴来款待嬴政,对自尊心极强的嬴政来说,可不就是嗟来之食吗?
不论燕丹当时是不是出自真心,但从嬴政如今的态度看来,他显然认为是羞辱施舍。
而且以燕丹的心性和当时的年龄来想,会做出这等表面交好,实则炫耀的事也不足为奇。
果然嬴政嗤笑一声道:“既然丹太子都反复要求了,那就入席吧。”
他这是把燕丹先前厚颜对叶煜说的也算进去了。
叶煜端起酒樽遮掩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嬴政平时不显山露水,不想也是个毒舌的。
燕丹的脸色又变了变,他虽然很乐意和叶煜同席,可他还做不到视嬴政的羞辱与无物,他好歹是一国太子,怎么也不至于上赶着让人踩自己脸面。
“丹还有约,不打搅叶将军了。”便是找借口离开他也不愿向嬴政示弱,匆匆对叶煜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燕丹还算有自知之明,尽管对叶煜有些非分之想,但也碍于现下受制于秦没有死缠烂打,只是偶尔遇到的时候纠缠一番却是少不了的。
如今叶煜见燕丹三言两语便被嬴政逼退,心中自是快意,等燕丹离开后就不再抑制,直接笑出了声。
叶煜平时有冷笑讥笑浅笑,却是少有这么开怀的大笑,连甘罗都是第一次见,更别说是嬴政了。
美人就是勾勾嘴角也足以让人倾倒,只是这对见惯了赵女姿态的嬴政来说不会有任何触动。
但叶煜不做那些扭捏之姿,只是弯着眉眼朗笑,姿态随意,双眼甚至溢出了一点水意,更显得双眸灵动,美目盼兮,有熠熠生辉之感。偏生他这样也不让人觉得像个女子,而是真正美如冠玉的美人。
嬴政见此,也不奇那阅尽邯郸女和燕女的燕丹会瞧上叶煜,更不奇为何魏王致死都不曾放下叶煜,他忆起赠剑那日就是生气也好看至极的叶煜,心想,美人如斯,若是魏王得了叶煜,恐也愿为此一笑而仿那周幽王戏诸侯。
只不过叶煜不是褒姒,更不愿做褒姒,所以他才会来到秦国,成为秦国的将军,而非魏国的龙阳君。
又想到前些日子奉常请他赐下几个美妾以偿叶煜无妻之憾,嬴政觉得原本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情突然难了许多。
因为宫中那些个最美的邯郸女在叶煜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嬴政端起樽中美酒饮了一口,比不得宫中的金液佳酿,却也是香气浓郁的玉醴香醪。
此时叶煜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喝了口酒掩过。
能引得都城里众多士子高官来,这里的味道怎么说也是有出彩之处的,又有先前嬴政的毒舌和叶煜肆意的笑,三人尽管秉承着食不言的礼仪安静地品尝,但也不觉得气氛拘谨。
目送嬴政上了马车离开,叶煜把甘罗送回了甘家。
但就在甘罗下车回头正要与叶煜道别时,叶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少有地像是长辈一般对他说道:“你今日太鲁莽了。”
甘罗看着叶煜毫无醉意明亮的双眼,抿着唇,目光闪躲开来,欲言又止,低下头来。
叶煜含笑道:“此次无碍,你总归没有我当日鲁莽,只是下次切莫这么冒进了。”
甘罗又抬起头来,微赫着脸,带着一点讶异,试探性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