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自己对名利毫不在意,但这不代表别人也都对他的名利毫不在意。在他的名声在这个江湖里渐渐响亮起来的时候,对他的嫉妒与仇视也在暗暗滋生。
这本是行走江湖的人无法避免的事,所以花满楼也不抱怨。
看着慕容重新坐下,为花满楼包扎伤口,胡铁花便觉得无所事事起来,思绪也跑到了别处去。猛地叫了一声道:“老臭虫去兰州的事,那些人都听到了,他们会不会……”
花满楼的脸上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淡淡道:“我想是不会。”
胡铁花挠了挠头,道:“我倒不替老臭虫担心。就凭那些货色,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只是你又怎么确定他们不信?”
花满楼道:“我说这话的时候,是被柳……柳上堤挟持的时候。”
胡铁花笑道:“我们跟你相处日久,知道你这孩子要么就没脾气,真犯了脾气就拗得很,可那些人并不知道呀!说不定真有一两个蠢货,以为你当时贪生怕死……”
花满楼也笑道:“我贪生怕死得有那么明显么?”
胡铁花用力点头道:“有!你简直就在脸上写着五个大字:我贪生怕死!”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们就这样对着发笑,好像方才和人打的那一架算不得什么,好像花满楼伤在柳上堤剑下、又险些被当众羞辱也算不得什么。
这江湖中已有太多令人气愤、令人无奈的事,幸好他们都学会了不计较。
直到笑得够了,花满楼才道:“最后柳上堤出剑之时,有多少人看到我出招?”
胡铁花道:“你这孩子,也跟老臭虫学得臭屁起来了!如你所愿,在场的蠢货都看到了,你却没有看到他们的嘴张得有多大!”
慕容也笑道:“非但他们,我与沈大侠也正巧看到你在扮猪吃老虎。”
花满楼的笑就变成了苦笑,无奈道:“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慕容兄刚给我治完伤,总不好这么挖苦人吧?”
慕容似从未见过他这促狭的一面,颇为有趣地拍了拍他,道:“你放心,你吃亏之事,我自然不向别人提起。”
花满楼长长出了一口气,才道:“也就是说,那些人仍然以为我在‘扮猪吃老虎’,再回想我对柳上堤说的话,又怎会相信!”
胡铁花大叫一声,道:“小花,你太坏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坏的!”
花满楼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道:“这就叫,近墨者黑。”
胡铁花哈哈大笑,道:“我以前还怕你跟着老臭虫会吃亏,现在看来,你们俩半斤八两,老臭虫疼你这弟弟,只怕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因有慕容在场,胡铁花没有把两人的关系说得那么明白,但其中亲密也毫无掩饰。
慕容跟着笑了笑,却望着花满楼道:“你这伤虽不重,也最好休养一阵再走。让楚留香在兰州多等几天。”
兰州有谁?
兰州有姬冰雁。
楚留香既然去了兰州,怎会不在姬冰雁的住处落脚?花满楼到紫英山庄观礼,却一天也不多待,连夜就走,不是赶着去和楚留香会合又是为了什么?
只凭只言片语,就知晓前因后果,慕容家主的心思果然洞如明镜。
花满楼起身披衣,沉吟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我回百花楼。”
胡铁花和慕容同时怔了怔。以照水园慕容世家的势力,即使花满楼此时住到紫英山庄有所不便,也不难在附近另找一处安静居所休养。花满楼急着要走,但从福建前往西北,可经江西、湖广而上,又怎么会绕回富春山中百花楼去?
并没有等他们再问,花满楼已道:“我先不去找楚留香。”
胡铁花道:“你……”
花满楼又笑了。他是爱花的人,笑起来也像一朵花徐徐绽放,令看到的人都心生欢喜。
然后他道:“中原有这么多找楚留香的人,我总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是什么话?
莫非他要把找楚留香寻仇的人都带到兰州去?
胡铁花和慕容却一下子听懂了。
花满楼是楚留香最好的朋友,找不到楚留香的人,自然会去找花满楼。
花满楼在百花楼。
如果人们找不到楚留香,在百花楼也找不到花满楼,岂非会失望?
胡铁花摇着头,咂着嘴,无奈地道:“小花你真会找麻烦!”
早在十年以前,楚留香就已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虽然他朋友遍天下,但不认识他的江湖人,甚至连他是老是少、是高是矮都分不清。
楚留香不想现身,江湖上无人能找得到他。
但现在,人们能找到花满楼。
除非花满楼也和楚留香在一起,那些人就只有**生气的份了。
但花满楼却要他们能找得到自己。
花满楼笑道:“如今是麻烦来找我们,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如果只是朝廷通缉这一类的事,花满楼当然能躲就躲。否则他也不会劝楚留香先去兰州。
但除此之外,“楚留香通倭”的谣言也已在江湖上流传开来。无论黑道还是白道,对于卖国求荣之徒,总是同仇敌忾的。
这样的谣言若不揭破,楚留香将有一整座江湖的敌人。
所以花满楼要去调查这件事,调查这谣言背后的主使者。
沈天君是正直之人,柳上堤也非宵小之辈,能够鼓惑他们的“背后之人”,必定有着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