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子作那一干事宜去。
而江文殊则是在原地跺跺脚,将一身的寒气都跺掉,他抬手敲两下车窗玻璃,口中嘻嘻笑道:“哎呀,我的仁希贤兄,尊驾这是磨蹭什么呢,还不下车,到地头了!”
杜仁希探身下车,伸展四肢,活动一下手脚,这才懒洋洋道一声:“老弟,这趟车坐得我全身都麻了……”
江杜二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进了阔大洋气的小江公馆,自有那伶俐的听差将车子泊进宅子里的专用车库,大栅栏又重新落了锁,只是屋里亮起了明灯。
公馆主人养着的十几个年轻打手,专作那黑衣黑裤的打扮,职责是看家护院,这时听到响动,有人出来一看,待要出声,便被门房听差口中的“六爷”打断:“——行了,别烦老子,老子是你家六爷,给我长点记性!——滚远点!”
六爷理直气壮,声若洪钟,可谓登堂入室,所向披靡。
这厢江杜二人自去洗漱吃夜宵不提,且说那厢江怡声在二楼大卧室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声雷响惊醒,青年侧侧耳,仔细一听,发现这不是雷声——是老六的狮子吼。
“老六——来啦?”江怡声拥被而起,伸手扭亮床头壁灯,眼神茫茫然的,神情呆滞,江怡声还没有醒。
他静静坐了老半天,身下垫得是柔软光滑的真丝被单,身上盖得是温暖轻薄的褥子,实在让人想一躺了之,江怡声不想起来,又想起来,他挣扎来挣扎去,挣扎了老半天,这时门口隐约传来人声细语——
“老杜,客房收拾好了,你进去吧——晚安啰!”
“……你不跟我睡?”
“今晚我想跟老九挤挤——喂,老子想睡哪里是老子的自由,你皱什么眉!”
“今晚——?那,明晚为兄等着贤弟你来喔!”
“来你令堂!要不要这么恶心啊——老兄!”
“为兄想要贤弟你暖床……”
“干!”
江文殊骂骂咧咧地推门而入,甫一抬眼,便见老九呆兮兮地坐在床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正瞪着自己。
江文殊吓了一大跳:“老九——吵醒你……了?”
老九不说话,单就瞪着他——眼睛黑白分明,清冽极了。
江文殊爬上床,一直爬到老九身畔,一只手支在老九的肩膀上,江文殊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朝老九眼前挥了两挥:“老九——?”
江怡声缓缓动了动眼珠。
他终于清醒过来:“……老六?”
江怡声一清醒,那眼神就不一样了,室内昏暗,光影中只见他眼睛里明暗闪烁,有种超越生死的凝重和神秘,江文殊只觉得浑身都被拥在一种疲倦而安心的暖意里,男人缓缓将头埋进老九的颈窝里,吐息极热,声音极轻:“对不起,怡声,我吵醒你了。”
怡声答:“吾不介意。”
“……”
肩上的头颅越发沉重,江怡声转头一看,发现老六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分明是已经睡了。
——他的眉头微蹙,江怡声缓缓抚平。
江怡声替老六除去衣裳,除了衣裳才发现老六身材极好,修长匀称,肌理分明,并不瘦弱,一身蜜色的肌肤光滑如缎子一般。
在江怡声的印象中,老六似乎永远停留在二十岁弱冠那年——那年兄弟俩开始分家,从此一个长居北平,另一个定居上海,天各一方,各安天命。
二十岁的江文殊,细高佻个子,五官已经全部长开,已经美得极具攻击力。二十岁之后,文殊亦不曾找过他。
他也不曾找过文殊。
此刻江怡声发现老六这些年来似乎总是一个模样,十六岁是这样,二十六岁也是这样,不见青春,也不显岁数。他找不出确切的词语来形容对方的长相,明明是亲兄弟,却一点也不像,老六长得好,处处都好。
江怡声怔怔凝视着面前的这张容颜,他出神凝视,良久良久良久。
江文殊光裸着身子,是被鸡皮疙瘩给叫醒的,男人抱着臂膀仰头嘟嘟嘴,是这样天真稚气的表情:“哎呀老九,冻死老子啦……”
缠手缠脚,江文殊抱住老九直哆嗦:“你发癫啊——居然冻老子!”
江怡声这才神魂归位,即时反手抱住兄弟,另一只手拉高被褥,盖到两人的脖颈上,这只手一直压住被角,不让进风。
他低声道:“吾一时不察,累你受凉。”
江文殊暴躁极了,一把勒住老九,恨恨道:“别跟老子吾来吾去,最烦你这样了……”
——声音渐渐弱了去,老九的呼吸和体温就是安眠药,竟很快让他再度睡去。
江怡声一只手压住被角,也沉沉入睡。兄弟俩交颈而卧,美得像一幅画。
3除夕前
第二天早上,七时许,江怡声睁开眼睛。
昨晚半夜三更的一阵折腾,他是睡了又醒,醒了又醒,但是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让青年自动醒来。
江怡声只要一醒过来,总会发一会儿呆,后来看过白俄医生才知道,这不是病,只是血糖低一点。
他呆呆地睁着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目光是涣散的,直到胸腔传来一阵压迫,江怡声这才意识到一颗鸦黑头颅正压在他胸前,是老六。老六的睡相真的没法说,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缠手缠脚的,跟老六睡上一晚,简直跟人打了一场架。
江怡声像撕狗皮膏药似的,将人从身上揭了下来,才一掀被褥,就被身后的人重新扑倒在床,老六搂着他,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