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别说是桑梓能从中看出,晏栖桐何尝不知道自己最近心思起伏得厉害,有时越要阻止,却越是无法阻碍得了,比如人已经离开了素青城,素青城中听得的一句话却终日还在耳边。她们一路走,也算一路歇,走时共同一个车厢,歇时若条件允许,便是一人一间房。她与桑梓自认识起这几个月除开某段时间可以说朝夕相处,纵使心中有想法,却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在一起,这也许就是因为她一贯还是比较安静的,喜怒并不形于色,所以不被人看出吧。
可真正旅途之上,无非是白天赶路,夜里入宿,她渐渐也觉得桑梓似乎对她也不过如此。那些特定环境里的氛围,如抚她的脸,如牵她的手,也不是日日如此,倒似只有自己在受这种蛊惑了。而一路无事之时,晏栖桐发楞出神的时间也比较多些,好似现在,桑梓正抱着一本书看得起劲,浑不觉行车的颠簸,她没人说话,也就只能发发呆了。其实晏栖桐想提醒她,你不是眼睛不太好么,这个时候便不要看书了吧。可她又觉得这话一出,那里面关心的成份只怕自己都控制不住,便又不想说;但更糟糕的是,被桑梓无视的感觉是如此的空洞,于是她便问出了一句更糟糕的话。
晏栖桐问桑梓,你跟她说我是很重要的人?
彼时正行在路上,在上一个城里,桑梓偶得一本笔记,上面奇山怪水,形容得引人入胜,她正看得入迷,不知晏栖桐这天外飞来的一问是什么,便微微仰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晏栖桐双手笼袖,十指相互缠绕,话即一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何况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当然现在更不是,所以她有些不自在地硬着头皮又道:“你忘了?那个叫未央的夫人说过的。”
桑梓掩了书想了想,确有其事:“是啊,那时我正好发病,是你又救了我一回,自然是重要的。”说罢又打开书,继续看下去。
那一点不死心终究暗淡了下去,原来如此。晏栖桐仰面倒了下去,抬起了手遮住了双眼,然后在心中笑自己。迟疑犹豫了这么久才问出口,也不过原来如此。也罢,偶尔有不正常想法的看来也只有自己而已。还好并没有怎么样,还好她在寻找回家的路上,还好只是因为她到了陌生的环境才受了一些陌生的蛊惑,还好被蛊惑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这么一想,晏栖桐倒松了一口气。
虽如此,晏栖桐还是淡淡地提醒了桑梓一句:“路上颠得厉害,书看久了小心眼睛难受。”
桑梓抬起已然酸涩的双眼,榻上的人已经背过身去,似要休息,她便合上了书,开了车窗,撩起珠帘,朝马车外远望去。
现在驾车的是陈大,齐中尉骑着马护在另一侧。她们这一路果然就如湘琪所言那样,非大道不走、非城池不入,走到现在,甚为无事。陈大显然是晏丞相特意留下的,他对此去的路线都是心中有数,这一点齐中尉都不得不服了他。在他的安排下一行四人穿城绕岭,每一日都不显匆忙又东行不止。算算时间,如此这般,重阳寒露,乃至霜降,眼见着已经进入了十月,临近立冬之时了。
想到立冬,桑梓拢了拢衣襟,将窗门合上。她已经提前穿上了轻裘,但秋风裹着寒意,还是从四下里都窜了进来,这个立冬,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第六七章
立冬那日终究是到了。
据说立冬那日若是陡然降温变冷,那这个冬天便都会很冷。陈大说这句话的时候晏栖桐看了看桑梓,她的脸塞在毛茸茸的衣领中,小小的巴掌似的,我见犹冷。
陈大一边骑着马,一边朝着开着的窗门里说话,他正在介绍着马上要进的一个府城。这个府城原本没有什么名气的,只因有些冒着地气的泉水眼,人们发现用那温泉之水洗浴能使身体强健得诸多好处,这才远近闻名。
晏栖桐听这么一说,眼睛便亮了起来。是了,她其实早就该想到,像桑梓这身体,泡泡温泉应该是很有益的。她便问陈大,方得知宏国地貌少温泉,这里也是较为知名的一处。
桑梓一看晏栖桐问这么多,自然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按住她道:“我没事。”
这叫没事?晏栖桐扬起眉扫了她一眼。那按住自己的手冰凉如水,她好容易养起些的血色也要褪掉了。自前日起,桑梓就一声不吭地往身上添衣裳,最后将暖手的汤婆子也抱了出来,可惜路上烧水都不是很方便。她一把反握住桑梓的手:“你泡过温泉么?”
桑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晏栖桐现在倒是不怕她了,横一眼过来,固然美眸生辉,可责难之意也不少。寒病之前她爱四处寻药,曾经泡过温泉,病后一是宏京中没有;二是她当时走不得远路,发病频繁;三是这里的温泉好像有季节性,所以虽然有名,却也不够有名。
晏栖桐知道她的意思后也愣了愣,泡温泉可不都是冬天,按说现在应该有,不至于冬天没有水吧。反正她觉得可以一试,便让陈大进城后只管先找好条件好的泡温泉的地方。
“你应该试试温泉疗法,若有效,不过就是从山上搬进这里长住,总好过孤单单一人在山上。”晏栖桐兴致勃勃地劝道。
桑梓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她的冬天一贯拟龟蛇以静养生,尽量少损耗元气,故而这立冬寒潮骤至,她连说话都有些懒得。往年山上只自己一人,有没有说话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晏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