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儿,你过来。”刻意压低的嗓音听得人莫名一阵烦躁。
“母亲,怎么了?”压抑住阵阵心烦,仍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我们必须走,立刻。”
“为何?”宋觉呈想起几个时辰前还是态度坚决的母亲,颇觉不可思议。
门外忽的刮起一阵秋风,安静的院子里传来沙沙几声落叶扫地之声,灰白色的天空仿佛离自己很远。
“听别人说,最近,官府似是在着手招兵……”
“所以你让我逃吗?母亲!我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一介书生,但即便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不容那蛮族侵我东晋土地!母亲,你不是说我们不逃吗?”
“你父亲……已是这样了,我怎能……再失去一个……再失去一个……”宋夫人尚未听完,眼泪早已淌满脸庞,泣不成声。
宋觉呈不是不知道,当年母亲是越州城的大户人家小姐,嫁给了家徒四壁书侵坐的父亲后,甚至连娘家都不得回,当然,族人的耻笑止于父亲考上探花那一天。从此,父母更加恩爱,父亲更是承诺永不娶妾不纳小。因此这一次父亲遇到这样大的危机,想必母亲心里已是极不好受,想到也许会连唯一的儿子都失去,或许便退缩了。
“母亲,容我考虑一下。”
“不!征兵的消息说来就来,怎容你考虑?我知道,你是不放心那沈寓不是?好,我杀了他,你便……”
“母亲!”未听罢,宋觉呈便一把抓住母亲的手。看着满目通红倍显老态的母亲,却又心酸得几乎说不出话,“我不能……母亲,我们不能逃。”
“说啥傻话呢,呈儿,是你走,娘不走。娘就在这儿守着。守着你回来,守着你爹回来。守着咱们原来的日子能回来。你爹从来没让我等那么久,每次都很守时,他从来……从来没让我等过。”
“便容我再考虑……”
刚才还近乎失神的宋夫人忽的醒了,“刘妈。把少爷的包裹拿来。少爷准备走了。”
“呈儿啊,娘给你准备了五十两银子和一些银票,你省着些用,往南再走几个月便可以到归州了,那儿地偏,或许可以避一避。”
“娘,我不走。我要是走了,沈寓和他哥哥怎么办?越州百姓怎么办?”
“有我呢,呈儿,我来保护你。”伸手洒了把粉末,宋夫人提高声音向外喊道:“刘妈,备车,少爷要走了。”
黄孟阙用力攀上一块滑腻腻的石头,这些日子只以野菜果腹,营养似乎有些不良,手脚全失了力气。手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只是背着那几篮珍贵的草药上山便可,这次可算是学乖了,若是分批走,虽累些,倒也能确保成功。想来午后便能到城里了吧。不知道那小家伙在做什么呢,有没有饿着。只要到了城里,这些药材便可卖个好价钱,到时定能美餐一顿。
似乎一想到沈寓,浑身便充满了力气,拼着一口气,黄孟阙向前一迈,双脚踏上了坚实干松的土地。
看着河水倒影里黑黑的小脸,黄孟阙蹲下身好好地清洗了一番。也许,没有这个决定,命运便会被改变吧。或者说,即使没有这个决定,命运也是会被改变的吧。命运是不依赖于某个细节而改变的。然而,这样的道理,多年以后,黄孟阙才明白。
第24章 【24】鲤鱼风起芙蓉老
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消一个令牌,一句催促,一个眼神,便足以越州城的百姓们蠢蠢欲动,打点起家用计划逃亡路线了。
“李屠夫家的大儿子,在菜市口被拖走了!我亲眼见的!好几个官兵!”
“可不是!城西的张二嫂,花了五十两纹银才保住自己两个儿子呢!现在一家人早跑去东边了。”
“呀!那我们不得早作打算才是?!”
……
“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乱世!”
“怨也没用!逃出去也没用!这日子可怎么办哟。哎,对了,宋家人怎么样?”
“宋公子抱恙,老夫人整日整夜守在床头,怕是没救……”
“小心你的脑袋啊!这年头哪是能尽由着你说胡话的!”
……
饿了几天的黄孟阙蹒跚来到宋府门口,据说宋公子交友甚广,又为人热心,与寻常公子哥大不一样。辗转了几个地方,最终咬牙背着那一筐药材来到宋府门前。假装前去打听冰lún_gōng子的病情,却只知道进去的大夫都是摇着脑袋出来的,其余一律缄口不言。
“或许我能治好公子!请让我进去,会夫人一面。”
“这位小哥啊,如今不比寻常,你要进去可真就是添麻烦了。我们老夫人为了公子病情,真是操碎了心,你要是再……”管家面露苦色。
“我是大夫!”
“你?小兄弟,你要是开玩笑我也就不和你耗时间了。”
“我真是!”
“去官府请求张贴寻人启事吧!”说完,管家用力关上门。
“既如此。”伸出手忍痛夹在门缝中,“你把公子的病情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
“公子他吐血三日未睁眼,发烧三日未绝,你说说,这是何症状?”颇觉好笑,用力推门,无果。
“敢问方子中可有班若草?若是加入一棵,定有奇效。”
“我怎么敢随意乱听一个小郎中的话。”
“实不相瞒,舍弟也曾患此症……悉心调养才是。在下告辞。”黄孟阙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如今此等乱世,何曾想竟会走散。倒不如当日不分别的好。当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