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瓮中捉鳖
次日辰时,众人便收拾停当,准备上路。
信王今日意兴颇高,竟弃了马车,要换匹马乘坐。
众人劝说不动,又见皇帝默许,只得应了,先牵了匹白色母马来,信王不依,换过枣红大马,这才满意。
直到信王高坐马上,稳稳前行,驿站中送行人等,这才松了口气。倒是随行官员并不意外——信王早年便以骑术超绝闻名京城,当年马上少年,何等俊美潇洒,叫京城无数闺阁佳丽至今梦中向往。
官员们意外的,是皇上竟也凑起热闹。
本朝尚文轻武,皇族贵胄,擅骑术的只是少数,皇帝当年更以文名出众,骑术就怕……是以皇上这一上马,众官员侍卫,哗啦啦跪倒一片,一力劝阻。
奈何这世上,没有谁能左右一个皇帝。
信王跨坐马上,乐呵呵看着君臣争执,一字不发。
待得皇帝终于上马,信王这才一抖缰绳,当先往前冲去。
皇帝落后一步,竟吃得一地灰尘。百官正惊愕,皇帝却望着那一人一马,眯眼一笑,一鞭抽向身后,大喝一声——“驾!”
他坐下马儿吃痛,撒腿便跑,直追信王而去。
一干侍卫先是愣了一瞬,接着才奋力催鞭,朝皇帝赶去。一阵马儿嘶鸣,便只剩下些孱弱文官淹没在漫天尘烟中。
靠近岳王山麓,皇帝与信王已是并驾齐驱。一众侍卫分成两拨,一拨在前探路,一拨紧紧跟在后面。
信王速度已慢了下来,他缰绳松松拿在手里,身形在马背上起起伏伏,似是毫不用力,十分悠哉。反观皇帝,姿态就有些紧张滞涩。
信王歪头瞅了一会儿皇上,忽然朗声开口道:“皇兄!这么多年,你的骑术还是毫无长进!”
这话一出口,后边侍卫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心道这瘸子王爷,平日瞧着病怏怏的,不料胆这般大……
他们正腹诽,却听皇帝也高声应答:“小六!有本事你作首诗来说话!”
信王听得这声“小六”,先是神情一滞,却很快就遮掩过去,脸上挂起得意笑容:“作诗有什么意思,不若臣弟给皇兄高歌一首助兴!”
信王说罢,竟真唱起来。
马蹄声纷杂,后边侍卫却仍能听个七八分:信王唱的,乃是一曲《大漠谣》,西北地方的歌子。
想来这歌是信王早年征战西北时学来的,甚得其中精髓。年纪稍大、经了些沧桑的侍卫们听了,但觉沉厚宽广。年纪尚轻、气血两旺的侍卫听着,又觉得心中战意沸腾,竟如置身沙场。
——信王这几句歌唱下来,倒叫不少侍卫对他大为改观。
听闻当年皇上与信王非嫡非长、都不过是普通皇子,只是自幼便比别的兄弟亲厚,长大后一文一武,俱是出色到极致,生生将出身高贵的太子比了下去,这才有了今日……再看此时端坐马背的皇帝,侧首注视信王高歌,那样子分明有丝专注和宠溺,怪道信王敢口无遮拦……
且不说侍卫如何想,只说信王这曲《大漠谣》唱到一半,却突然停了。
他停下来,一收缰绳,先向皇帝拱手请罪:“皇兄莫怪,臣弟这嗓子,到底不行了。”
皇帝却已顾不得看他。皇帝在马背上矮□形,正戒备地看着四周。侍卫们一圈圈围拢过来,将他护的泼水不进。信王因挨得近,有幸也被护在其中。
皇帝身边两个亲卫,这时正低声向皇帝汇报情况,信王伸长耳朵,隐约听见一句——“前方发现埋伏,已死了三个兄弟……”
信王还要再听,冷不防皇帝转过头来:“信王,听不见?那就过来听。”
常人若到此时,怕不战战兢兢,下马请罪。偏偏信王与众不同,闻言便真的一拢马头,靠了过去。
奈何他靠过去后,两个亲卫便不说话了。其中一个更是满怀戒备地盯着他。
信王优点不多,只是脸皮够厚。此时被人盯着,丝毫不觉别扭,反而泰然自若地和皇帝聊起天来。他聊天的话题,还选的这么出众——
“皇兄,皇后嫂嫂进门十几年,为何一无所出?”
这话一出口,本来心弦紧绷、警惕着未知危险的侍卫们,险些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信王这几年被皇帝空置,莫非是因为脑子有病?
“这么说,”皇帝凝神看着信王,“是皇后了?”
“皇兄心中,不是早有答案?”
众人此时都在山腹,腹地无风,本就沉闷,两人这一问一答之后,空气更是陡然死寂下来。
这一问一答,许多人或许听不懂。便是有懂了的,也巴不得自己其实不懂——不过此时此刻,容不得他们纠结了:一片死寂中,漫天羽箭纷至沓来。
这箭雨瞧着细密可怖,其实威力不大。不说皇帝身边重重护卫,便论起箭本身的射程,也力有不逮。
此时皇帝反倒镇定下来,向身边一人下令:“传令,外面我们的人,也该动了!”
“是!”
那人声音落地,自腰间摸出一物来,擦燃火石,点了过去。
浓浓黑烟,冲天而起。
黑烟之后,皇帝看向信王,看到的是一张格外苍白的脸。
皇帝神色仍是平静,看不出喜怒,“信王,朕演得这出瓮中捉鳖,是否比你的好?”
“好是好。只是臣弟的瓮,原本就不打算捉些什么。只需京城上下,以为臣弟捉了什么便好。此时皇兄遇刺的消息,怕是已传遍京城,皇后嫂嫂,已是在哀恸中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