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毓惊道:“姐姐何出此言?”
“你十八岁那年,我便离开皇宫,丢下你独自面对偌大的江山。”司徒酉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司徒毓微垂下眼:“姐姐是觉得,毓儿这些年做得不够好么?”
“不,”司徒酉摇头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这个天下在你的统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那么姐姐的意思是……”
“无论你如何聪慧过人、天赋异秉……你终究还是个女孩儿。即便是我,有时候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看着所有人对你纳头而拜,也会不自禁地感到孤寒。”司徒酉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江山社稷对你而言,或许太重了些。”
司徒毓摇头道:“皇姐姐,毓儿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别无选择,不是么。”
“只是……苦了你了。”司徒酉轻轻一叹:“司徒皇族的君王,当得可不轻松。”
“姐姐别这样说,”司徒毓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临去前说的话,毓儿始终牢记在心。这个天下,并不需要时时把握在手中,有时候操不如控,不是么。”
司徒酉凝视着她:“那么猜忌林家,让林继入京为质,也是为了贯彻这个‘控’字了?”
“姐姐,林继的事……”司徒毓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
“你可知道,她是个女子?”
“姐姐,你……知道了……”司徒毓陡然睁大了眼。
“想要知道此事,却也不难。”
“可是……我喜欢她。”
“毓儿,你究竟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作为姐姐,司徒酉再清楚司徒毓的性子不过。
“我喜欢林继,只喜欢林继。或许当初喜欢上林继,是因为‘她’,可如今,无论林继是不是‘她’,我都只喜欢她。”司徒毓郑重而缓慢地向她的姐姐宣告自己的心。
“你可知道,喜欢她,需要面对什么?”司徒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朝臣的反对,天下人的耻笑,司徒家的绝后,你都能坦然面对么?”
“我不明白,皇姐姐,”司徒毓夷然不惧地与她对视:“当年你可以公然留下姐夫,不惧天下人的耻笑,为何毓儿却不可以?”
“你可知道当年的事,背后究竟有多少艰辛,”司徒酉道:“这不是小孩子玩闹,是终生大事。”
“毓儿自然明白,”司徒毓看着她:“只要能与林继在一起,再多的艰辛我也能承受。姐姐……毓儿一直认为,姐姐能办到的事,毓儿也一定能够办到。”这句话,在她心中憋了太久太久,终于在今日说了出来。
司徒酉怔了片刻,轻轻一叹:“毓儿,你果然已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你有这等雄心,自然是好事。然而你可知道……若你执意要与林继在一起,司徒皇族将从此绝后,难以繁衍下去。”
“难道为了朝代的延续,我便要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下后代么?”司徒毓摇了摇头:“姐姐,我对这个皇朝的感情,并没有你想像中的深厚。天下,只是天下而已。天下落于谁家,百年之后,又有谁会去关心?姐姐,若你当真将司徒家的血脉看得如此之重,当年又为何不招男子为夫,生下继承人?”
“姐姐,你与我,其实是一样的人。”
司徒酉明眸轻合,片刻之后,喟然道:“罢了。”
走出寝殿时,夕阳已然落山,满天云霞照在琉璃瓦上,辉映出一片金碧辉煌、浮华虚荣。
或许司徒毓是对的,血脉的传承,王朝的延续,百年之后,谁还会去关心?
一切,不过凭心而已。
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司徒酉身后,伸臂抱住了司徒酉略显孤寂的身影。
司徒酉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靠在那人身上,四周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只听司徒酉喃喃地道:“顾薛衣,你帮我生个孩子罢。”
“啊?!”顾薛衣一时怔住,连眨几下眼,才结结巴巴地道:“酒儿,我、我再怎样也生不出来吧?”
司徒酉扑哧一笑,回身点了她的额头:“傻瓜,逗你玩的。”
顾薛衣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
“走吧。”
“不再多留一会儿么,酒儿,”顾薛衣拉了司徒酉的手:“你不是一直惦念着毓儿么。”
“毓儿过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无论从哪一方面,她都已不再需要我了。”司徒酉有些伤感地一笑,轻抚顾薛衣的面颊:“顾薛衣,从现在开始,我就只有你了呢。”
顾薛衣面上轻轻荡开温和的笑容:“你永远都有我,酒儿,我会一直伴着你。”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解了你的禁酒令。”司徒酉靠进她怀中,嘴角却已扬起。
“酒儿——”
一阵轻快的笑容飘过寝殿上空,苏越溪在墙角含笑而立,默默祝福。
陛下,您当真得到了您想要的一切。
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第四十五章 忽为帝师
林继花了一整夜时间来思索,她和司徒毓这样,究竟算是什么?
说是君臣,司徒毓却不许她以臣子自称;说是友人,两人间却总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若是再近一步……她们又该是什么关系呢?
密友,抑或是……情人?
林继不自觉地开始摇头:她们,她与她,怎么可能会是情人。要说司徒毓喜欢男人,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要说司徒毓喜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