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与迷惘杂糅在心中,令她难过万分。她一夹马腹,紫电长嘶一声,停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调转马头,朝来处奔回去。
不管怎样,擅离职守是为大罪,她必须回去了。
第二十三章 一将功成
骊山离长安不远不近,车队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入了夜,便在中途的行宫停留歇息。
此番随驾,林继将珑夏也带了来。夜幕降临后,她巡视过行宫,便回临时住所休整一阵。踏入那个小院落时,珑夏正在照顾着台阶下的几株盆栽,林继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中不知怎地,就平静了下来。
“少将军回来了。”珑夏头也不抬地招呼道。
林继“嗯”了一声:“珑姐在摆弄什么花?”
“牡丹,”珑夏简单地道:“快六月了,牡丹就要凋谢了。”
“我在书上看过,牡丹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称号,是么?”林继上前几步,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这几盆花。
“少将军说得不错,”珑夏修剪着牡丹的枝叶:“自古文人总喜欢以花喻人,以少将军的性子,说是梅,亦不为过。”
林继讪讪地挠了挠面颊,不知该如何回应。
珑夏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那么少将军以为,女皇陛下应当是什么花呢?”
脑中闪过“国色天香、花中之王”那两句,林继脱口道:“牡丹?”
珑夏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道:“花似美人,需要好生呵护……并不是所有花都能似腊梅一般,凌霜傲雪。”
林继总觉得珑夏话里有话,细想之下,却觉得一团迷糊。要说她的脑子,行军布阵,那是超一流,政治谋算,就差了一些,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雅事,她则几乎一窍不通。
珑夏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少将军今日心情不佳?”
林继的心渐渐沉下来,低低应了一声。
珑夏放下花剪,在一旁的白巾上拭净了手,站起身道:“少将军可愿与我说说?”
林继点了点头:“珑姐可知道我八岁之前,是在长安度过的?”
“夫人曾与我说过,少将军幼时随秦王习练武艺,因此不在北关。”
林继叹了口气,将他与太后的事一一道来,末了,道:“珑姐,我心里很乱,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她当年对你很好么?”
“是啊……”林继低低地道:“便是娘亲,能做到的也就是那些。”
“少将军在意的是她鞑剌公主的身份?”
林继点了点头:“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那么她之前对少将军的好又算是什么呢?”
“她……她……我……我……”林继不知道,若她知道,也不会这般苦恼了。
仇恨和情感交织在一起,令她无所适从,她除了继续矛盾着、逃避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对女皇陛下呢?”珑夏道:“少将军又是怎样想的?”
“女皇陛下?”林继茫然道。
“女皇陛下是太后亲女,身上自然也有一半的鞑剌血统,难道少将军也要仇视她么?”珑夏叹道。
原来如此……她警惕她,与她保持距离,对她冷漠……不仅仅是因为司徒毓对林家的猜忌,更有这血统的问题在其中么?
在她心中,始终认为司徒毓是半个鞑剌人,强行克制自己将她往好处想。每当忍不住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时,她总是惶恐地罗列出许多关于司徒毓的负面传闻,直到将心底的那点悸动完全压下。
“陛下若一心为天朝子民,江山社稷着想,我自会效忠于她。”林继犹豫着:“若她心向鞑剌……”
“少将军既能这般想女皇,又为何不能以同样的心态面对太后呢?”珑夏摇头道:“太后娘娘难道便曾祸害过江山社稷么?”
“可她是……”林继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难过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完全的鞑剌人……”
“迂腐之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林继心中一惊。
以她的身手,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让她如何不惊?
转过身来,只见一名修长身形的男装女子按剑站在她身后,一脸的不苟同。这女子看起来在二三十岁之间,容颜俊美,英气十足,若不是没有缠胸,林继还道她是个男子。
“你是何人?”林继皱眉道:“为何闯入此地?”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那女子淡淡地道:“倒是秦王的关门弟子如此迂腐,着实令人失望。”
见林继似要反驳,女子道:“我且问你,因何痛恨鞑剌?”
林继咬牙握拳,恨声道:“鞑剌蛮子犯我边境,杀我父亲,自是不共戴天!”
女子上前两步,明澈的眸子凝视林继:“鞑剌杀你一人的父亲,你便痛恨至此,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鞑剌人都赶尽杀绝。林少将军在北关屡得大捷,杀敌无数,你可知道,你又杀了多少人的父亲,又有多少人该因此恨你入骨呢?”
林继一时怔住了,心中只觉不妥,却又无从反驳,只得求助似地看向珑夏。谁料珑夏轻叹一声,闭上了眼,显然心中亦是这样认为的。
“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纵然你有多恨鞑剌人,有那么多鞑剌亡魂为你父亲垫背,早已够了。若你连公仇私恨都无法区分,纵然你是将星转世,迟早有一天,也要因为个人私欲而毁掉整个江山!”女子的话掷地有声,说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