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来了。
秦兵走后许久,中山狼才从老康的帐篷里钻出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本来的确是打算利用盖聂吸引着秦兵注意的功夫,抢匹马逃走;却不想出了意外,有个怪人在他之前夺路而逃,引走了全部的秦国人。既然如此,他也乐得清闲,干脆继续混在卓氏商队里,安安稳稳地返回邯郸。
至于他的部下盖聂能不能安全逃出秦兵的围追堵截,他才懒得操心。既然司马将军将那小子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么大约一定会没事吧。
秦兵分成两拨,一拨五人,看管所有的马匹,并且防止那两人去而复返,绕回来从大路逃走;另一拨总共十五人,依次进入山林,沿着血迹一路追踪。
看来,那个轻功卓绝的年轻人,并没有抛弃他受伤的同伴。领头的秦国骑士想着,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赵人所谓的义气,其实不过是愚蠢罢了。
忽然,他的背后传来两声惨叫——一名秦兵被箭矢从头顶贯穿,另一个则被射中后颈,都是当时便断了气。
“都趴下!别动!!”领头的怒喝一声,借着草木的掩护用双肘爬到死去的属下身边,快速查验了一番。“那人在上面!!”
盖聂的确爬上了一颗大树。他双腿攀着枝杈,一手握弓,一手控弦,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底下的灌木和草丛。
这密林深幽,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秦兵们无法看到上面的情况,也无法判断射箭的人藏在哪里。可是奇就奇在,树枝同样也应该遮挡了上方的人的视线,他究竟是如何瞄准的?
秦兵统领咬牙切齿,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忽然,身畔传来破风之声,又一名秦兵抽搐了一下,连声都没出便被钉在了地上。热腾腾的鲜血化开了地上的积雪,向低洼处缓缓流去。
统领灵机一动,压低声音喝道:“原来如此!是雪光!”
“什么?”余下的秦兵赶紧问道。
“都怪我们穿着铠甲!这晴日太好,只要我们在雪地里一动,身上的铠甲便会反照出雪光!”统领恨恨道,“我有一计,你们注意看上面——”他说着突然向侧方飞踢出一脚,将身边那具尸体踢得横滚出去几步。
果然,瞬间又有一支羽箭插在尸体身上。
“可看清了发箭的方向?”
“看清了!”
“放箭!”
统领一声令下,秦兵马上训练有素地架起□□,朝着方才羽箭飞来的方向还击。射了半晌,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但也再没有箭从上方发出。
“我们射中他了?”
“……如果射中了,应该有人从树上掉下来。”统领压低眼帘道,“他逃了。”
“统领,你看那里,有个山洞!”一名秦兵喊道。“入口似乎还有血迹?”
“小心,那小子十分狡猾,敌在暗我在明,对我们不利。”统领沉吟道,“冠男,你的轻功最好,去试探一下。”
“是!”一名秦兵领命出列,蹑手蹑脚地往狭窄的岩缝那里挪动。他正要探头往内窥探,里面又是一支羽箭飞出!幸好他躲得够快,那支箭仅仅是擦着他的衣裳飞了过去。
“哼,自寻死路。”秦兵统领冷笑道。他做了个手势,部下们马上领会,一时间不知有多少箭矢如流蝗般全部飞进岩洞里。
“好像……还是没有动静?”
“哼,不如我们干脆将这洞口堵住,过个几天再扒开,困死他们。”
秦兵们一边往弩机内装填箭矢一面议论。只有统领望着最初从洞里射出的那支箭,眉头紧锁。
好像……哪里不对。
为什么一开始从树上射出的箭能有将人贯穿的力道,而这支箭却轻飘飘的,飞不出多远便落了地?
“不好!”他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去,同时拔出佩剑。可惜已经晚了。
最后落入他眼中的,是一道弧形的雪亮刀光。
不到半刻功夫,盖聂望着一地气绝身亡的秦兵,终于松了口气。方才,他在岩洞里以柔韧的藤条、细绳和箭矢布置了一个小型机关,将受重伤的白二藏到了岩石后面,并嘱咐他一听到洞外有人声便割断绳子,让羽箭弹射出去;这机关的目的根本不在伤人,而是给追兵造成一种有人在洞里放箭的错觉。这样才方便了他本人从后方偷袭。
两天之后,盖聂扛着白二回到了井陉的赵军大营,找来军医替他医治。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可惜白二还是在路上耽搁了太久,箭疮感染,伤重不治。
然而在治伤的过程中,军医的一句无心之言引起了盖聂的注意:“这个人虽然伤得很重,不过他的精血中并没有发现任何毒素。何况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下有一种叫做‘积微’的奇毒……”
“积微,月不胜日,时不胜月,岁不胜时。”盖聂自言自语道,“出自《荀子强国》”
“你说什么?”
“……我只是想到,那个人大约是谁了。”
不出几日,中山狼从邯郸回来,见到盖聂完好无损,心中略有惊讶,倒也没多说什么。
盖聂也并未提起逃亡中的遭遇,只向他告假,说自己必须去邯郸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面陈司马将军。尽管心中有些不满,然而“山鬼”中人因为经常执行机密任务,每个人的确都有资格直接与统帅接触,因此中山狼也不好阻挠,只能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并提到邯郸现在到处都是郭开的眼线,让盖聂千万不要引人注目。
盖聂连连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