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鼎身体健壮很少生病,偶尔感冒伤风,不吃药不打针,一周便能好得彻底。上次被鞭子抽了一顿,歇一天就跟没事人似的活动,他不把小伤小痛不放在眼里,男子汉皮糙肉厚,忍一忍总能过去。
这一次他栽了个大跟头,晕乎乎地缠绵病榻,吃喝拉撒全无印象,等过了两天才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清醒过来。
陆瞻顶着一对乌青的黑眼圈,煞白的脸毫无血色,一双嘴唇浅的近乎透明,两颊陷了下去,瞧着更像个憔悴的病人。方鼎被他吓了一跳,而后揪心的疼泛了上来,伸手抚摸对方搁在身边的手。
骨骼修长,皮肤细腻,莹白的指头缀着粉红的圆圆指甲,修建地整整齐齐。
“方鼎,以后听话,乖乖的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我前天早上睁开眼睛见不到你,我……”陆瞻哽住,缓缓抽出手,背过身沉默了片刻,去厨房端来一碗粥,立起枕头扶方鼎靠着坐好,道:“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喝些粥垫垫肚子,我再做几个清淡的小菜。”
方鼎移动身体坐下,后穴并无不适的感觉;喝一口粥,吞咽得十分顺畅,喉咙大概消肿了,他于是开口道:“陆瞻,我没事了。”
“再多吃点。”陆瞻掩饰着不安的情绪,喂完碗里的粥,把碗放在桌上,上床抱住方鼎,“睡一会儿吧?”
“躺了两天,都快生锈了,我想在屋里走走,行不行?”方鼎道。
陆瞻双臂紧搂着他,哄道:“安分一点,晚上再活动,想解手了叫我。”
“看你跟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我又不是残废,上厕所还用你帮……”方鼎上身被箍住,于是踢动双腿,但力气传到脚趾头尖时散得一干二净,他惊讶而惊恐,试图抬起腿,腰以下运了半天力气,向来灵活的部位沉重如山,只移动了几厘米便重重落下来。
“陆,陆瞻……我……”方鼎转头,正对上陆瞻满含痛惜的双眼,他抑制不住颤抖着嗓音道,“腿动不了……”
“别怕,这是暂时性的,过上几周就好了,相信我。”陆瞻拍抚着男人的背,平和稳重的声线,仿佛能织起一张结实的保护网。
方鼎渐渐安定下来,他别无选择,不得不相信。他并不是因为后面的伤瘫软昏倒的,而是——
想到这儿,他掀开被子,在陆瞻阻止之前拉开了松松合上的衣襟,扯下敷在胸前的绷带。
整个左胸已经被乌青覆盖,以当初的小块为中心,经络一般略微隆起的纹理向四方蔓延,犹如一张缓慢铺开的鬼网。他甚至能察觉到,凡是受到侵蚀的地方,即将腐烂般隐隐作痛,那辐射状的乌黑末端,正在以肉眼辨不出的速度向未经感染的肌体爬行。
方鼎差点被生生吓晕,他咽下恐怖的惊叫,嘴巴张开喘了几口气,两只手紧紧抓住被子,全身冷战不止。
第二十章 陆瞻的坚持
陆瞻在方鼎惊骇石化的当口,利索地帮他裹好绷带合拢衣襟,被子拉高到脖颈处,连人带被一齐抱紧。
方鼎忽然回过神来,原先攥住被子的手,转而像溺水之人寻求救命稻草一般钳住对方的肩膀,与那双澄明幽深的眼睛直直对视,语无伦次地道:“是她做的,对不对?!别装傻,陆绮净,她明知道水里面有那种东西,她成心的……那个藤曼有毒……我要死了吗?回答我,陆瞻!”
“不会的。这只是比较特殊的中毒症状,你没见过,觉得害怕可以理解,我先用药物缓解疼痛,过上十日,不,七日,一定能把你治好。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安心养病,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瞻的语气平静自然,嘴角仍然习惯性地扬起一丝安慰性质的弧度,仿佛他只是得了季节性流感,而不是突如其来的未知怪病。
“至于族长,她只是一时激动,把你当成了别人,改天她会登门道歉。睡午觉吧,乖,睡醒了我给你按摩。”
方鼎强迫自己松开了紧抓到颤抖的手,他低下头,不再看对方临走时浸满了温情的回眸。
陆瞻的话,穿过空气洞入心里,由徐徐暖风骤然化作暴乱的气流,简简单单地击垮了他对男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仅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现实分外残酷。从穿过召魂花那天起,避重就轻,柔情敷衍,这个人惯用的温柔陷阱,令他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掉进去。欺骗的定义,无非是利用自己的无知达到某种目的,但是他有何利用价值,能让男人为了他掏心掏肺、无微不至?
他想不出,也不愿想,双腿沉重得像被巨石压住,脑袋剧痛得如遭五雷轰顶,胸腔中抑制着一股急欲发泄的洪流,他在脑子里已经嘶吼着摔碎了所有触手的物品,不顾一切地翻滚在地,掏出背包里的小刀划开胸前恶鬼留下的青色肿块……那个人会冷静旁观,还是急切地冲过来制止,坚强的外表下流露出一副受伤更深、内心更痛的模样?
自嘲地笑了笑,闪念间,他居然妄想通过自残来逼迫陆瞻坦白。
多幺懦弱,可怜,卑鄙。
房门轻轻带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半个脑袋埋进被子里,张口咬住了胳膊上的肌肉,发出了重伤野兽般吭哧吭哧的粗喘声。
发泄过后,方鼎松开嘴,胳膊上多了一圈血印和晶亮湿痕。他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深深吸了口气,他似乎闻到了陆瞻的味道,像窗帘缝中透出的一缕晨光,像冬末初春雪山融化的一道活水,温暖的,清冽的,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