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马汉山达成了交易,为了稳住马汉山,承诺将明家在天津港口的货运生意里抽出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他。下午的时候便亲自开车带着马汉山去天津港口确认,以及签订合同,同时安插马汉山的人手。
马汉山签字的时候,看着纸上的数字——“阿诚兄弟,你这是?”
“百分之十是明先生给你的,”明诚将那份合同推前了一些,纤长的手指在灯光的照射下如艺术品一般,“剩下的百分之五,是我的私人股份。”
“我无功不受禄啊。”马汉山转着手里的笔。
“救一个女人,不值得我明家花那么大的力气。”明诚浅笑,“马站长不必装糊涂,您应得的,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麻烦您呢。”
“阿诚兄弟真是出手阔绰。”马汉山刷刷地签了字,“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情,我是记着明家的呢,还是记着方家的呢?”
明诚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我经手明家的事务多年,要说底牌,还是有一点的,这就要看马站长以后的诚意了。”
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雪,天黑,路上也没灯,马汉山本意是等到第二日再回北平,然后找借口“处决”了锦云,把她换出来。明诚却不肯,夜长梦多,且明台就是大变数,朱徽茵现在在方家根本不能出去,两人都不能调动更多的人手了。
明诚坚持,两人便又连夜回北平。
军统审讯室里。
一盆冷水从锦云的头上倒了下去。
她还坐在那张椅子上,衣衫也没有破损,身上看不见一点儿伤痕。
然而她的两侧太阳穴上,赫然贴着两个电极,连着长长的几根电线,一直连到桌上的手摇发电机上。
冷水在锦云的头发上结成了细细碎碎的冰渣子,她的脸上早已没有血色,苍白里透着瘆人的青紫色,嘴唇却被咬出来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她浑身发着抖。
不是寒冷,她已经不知道寒冷了,浑身都在战栗,为的是方才从太阳穴里穿过的,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痛不欲生的电流。
审讯室里站的人,穿两种不同的制服。
一队是军统的制服,一队是警备司令部的制服。
军统站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
马汉山早上出去的时候吩咐他们看好这个女共党,但是不要往死里审,等他回来再说。然而还没有到中午,警备司令部的人就拿着剿总司令部的命令来了,要严审这个军事间谍。
领头的是陈继承的副官,叫范琢的。
马汉山的手下一句话也没有插上,甚至还被他们团团看了起来。
范琢似是有备而来,从早上到此刻,他的手下乃至于军统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个审讯室所在的地下楼层半步。
“叫护士来,”范琢闭着眼睛,慢悠悠地抽着一支烟,“真能熬。”
护士很快就来了,给锦云打了一支强心针。
药力让锦云恢复了半晌的清明,转瞬而来的就是继续的折磨,这比鞭打火烫更让人无法忍受,你没有丝毫的伤口,疼痛却翻山倒海,往往人死了,都找不到刑讯的痕迹。
“招吧,你的上线是谁,军事情报是怎么转移出去的。”范琢大约也是江南人,一口国话也隐隐带着点江南的柔和,语调里却半分生机也无,“不招,我们也查的差不多了,你的丈夫……是你的同党?不过我们手上,可有其他的资料啊……”
锦云睁开眼,眼前半片青白半片浑浊,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知道你听得明白我说话……你说你啊,你费劲心思保守什么秘密呢?你的上级,你的下线,难道还会有人来救你吗?”范琢循循善诱,“你是不是在保护你的丈夫啊?你丈夫难道回来救你吗?”
一道霹雳划开了混沌,炸响在锦云的脑海里。
一切,终于回到了她规划的轨道上。
明诚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北平城内赶。
他心慌,但是他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心慌。
上一次,上一次他就是这样救了明台。
贪婪的人,总会有弱点的。
北平军统站外却一片死寂,早该出门迎接的人一个都不在。
“都他妈的死哪儿去了!”马汉山从车上下来,扯着嗓子一路从门口喊进了院子,都没有回声。
明诚心下一凉,暗暗握紧了大衣里的枪。
马汉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眼看着钱也到手了,赚钱的门路也到手了,可不能出变故啊。
“直接去审讯室吧!”
从一楼往地下审讯室去,噤声站着一个接一个的军统特务。
“你们都他妈哑巴了!”马汉山劈头盖脸地打了行动组的组长一个耳光,“都站在这儿排什么队,阅兵呐!”
组长不敢说,只摇了摇头,“您亲自去看吧,警备司令部的人来了。”
明诚越过马汉山,一个箭步冲向了审讯室。
门开了,审讯室内只有低头昏迷不醒的锦云。
明诚上前,刚想伸手去试探锦云的鼻息,下一瞬间,刀光一闪——
明诚堪堪躲开,刀片衔在锦云的嘴里,明诚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下颚,狠狠地将刀片抠了出来,心里却冰冷到了极点。
锦云真的没有活路了。
门外突然间冲进来了很多人,有军统的人,有警备司令部的人,方才原来都是偷偷躲了出去,想看接下来的动静。
大约是想来个人赃俱获,明诚不管是营救共产党还是他自己就是共产党,这一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