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虽然有本事,但是你也知道,他到底还是军统的出身,很多事情不便,行里还得谢襄理回去管。孟韦之前子弹擦着心脏过去,捡回了命,可是枪伤说好就好的?他强撑着,顾了小妹又顾不上父亲,照顾了父亲,一转眼没注意,木兰不知道又被谁刺激了,发疯起来,十六岁的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就让她疯一辈子?”
方孟敖紧紧地抓着话筒,手背上尽是青筋,“怎么回事?前几天阿诚还让人捎了东西给我,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告诉我?“
崔中石在电话的另一端,目光淡然,“所以我早就说了,急不急,在你。家里不肯松口,怕是行长不愿意告诉你。孟敖,我也没有大你几岁,你叫我崔叔,看的是父辈的情面,我也是看在给行长办事多年的情面。你怨恨父亲不慈,你自己也不孝。父亲病重,你不在身边,也罢,你兄弟,一个两个都强撑着,也罢。你回来一趟,也不过是看望看望,本来也不指望你能做什么,你自己想想,你鬼门关里刚回来的兄弟还在帮着家里,小妹又病成那个样子,你冷漠至此,和你之前怨恨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崔中石多年来从未曾和方孟敖说过这样的重话,原本方孟敖还对崔中石的话存了怀疑,此刻却是一点儿都顾不上了,“崔叔,您别急,我不是这个意思。近来学校里也有些事情,我就没怎么和阿诚通消息,孟韦也一直没吭声……我还要办点手续,家里那边,还烦您多照料,还有孟韦也是,他从来都是只听父亲的话,什么委屈都不说,你也多……照料他。”
“哪有什么手续要办,早些回来就是。”
崔中石挂了电话,方孟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崔中石话里话外,说得他担心无比,一时担心孟韦,一时又担心木兰,并且其中方孟韦受伤的缘故,原本他就查到了一些,此刻不免又担心起明诚来,左右犹豫,根本没有发现崔中石话里的破绽,劈头盖脸地就问接线员,“明天有没有回北平的火车?”
接线员摇头,“年底了,交通紧张,给军队运输让路,要大后天才有客车,或者您搭游轮,经天津再去北平吧。”
在一旁的小兵抬眼看了接线员一眼,“你别给方大队长添乱,游轮得多少天才到天津,方大队长家里急事。”
“那怎么办?”方孟敖着急起来,一时间也没有想起来,家里也不是急得生离死别一般的大事,早一两天迟一两天似乎并不打紧,“那最近这一两天有没有任务要执飞北平的?”
小兵紧接着又接了一句话,“明日您问问校长去,校长今天刚找了我们大队的姚大队长开会。”
方孟敖头也不回地跑跑出去了。
明诚凌晨时分回到家里,街巷里早已是一片冷清,到了家门口,隐约可见门缝里门房的灯还亮着,他知道应该是小李还等着他回来才关门。自从那次和方步亭说开了,方步亭每每吩咐人等着他,让他不要再从后面翻墙回来了,说是回自己的家,永远不用偷偷摸摸的。
“一道墙的事情,”明诚进门见小李在一旁的门房里跺着脚,“天气冷,你等着我做什么?父亲睡了吧?”
“刚才还见厨房里的灯亮了一会儿,”小李道,“看影子又不是夫人,大概是二公子晚上饿了下来吃宵夜。”
“你早点休息去吧。”
明诚被明台走前那句话勾起自己的伤感,甩了甩脑袋,又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
孤独不孤独的,又如何呢。
明台从小在明家,被明镜当成宝贝一样疼大的,这辈子若不是阴错阳差进了军统,怕是看这个残忍的世界,还是五彩斑斓春暖花开的。明台生生从金玉温柔乡里惊醒,一夕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难免想不开。
他却是不忍心明台再失去锦云了。
然而撇开这层关系,他以一个上司的目光来看,锦云这一次,怕是绝对没有活路了。锦云假意被捕,肯定是把所有证据都准备全了,等着被查出来,让明台脱得一干二净。
铁证如山。
这个计划着实不高明,明诚被冷风吹了一路,脑海里频频闪现着锦云决绝又哀求的眼神,也想明白了七七八八。
明台怕是很久之前那次的任务时就被人盯上了,然而他们自恃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便没有安排下一步的计划。其中的缘故明诚不清楚,或许是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了意外,或者是又因为其他的原因,最坏的打算是身份泄露,然而之前死间计划解密,明台的档案又迟迟没有找回来,明台的身份便尴尬了起来。
锦云一直做明台的电报员,军情线不同经济线,一旦有所暴露,上级会断了任务,也会安排转移。明台和明诚为了事情筹划,瞒着明楼留了下来,锦云也知道明台绝对不会撤走了。
便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她被捕,势必会顺势查到明台头上,到时候,明台的军统身份,无论有无档案,明诚和明楼一定都会坐实,也会趁势保下明台。上海地下党组织之前遭遇血洗,锦云只要咬定了自己也是上海地下党的人,潜伏在明台身边多年,为的是从明家三个特工的身上得到消息。
再详细的档案,也比不上一个共产党一口咬定他是军统特工来的可信。既是共产党的证词,从此再也没有人会怀疑明台是通共的了。
明台的身份到了明面上,起码少了一重危险。
到头来,明台经历了一次死间计划还不够,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