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灵位脱手,隔五步的距离丢进棺内。
“要说什么快说吧。”
戾南城眼睛随哑巴丢出的木牌扫了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眼有多凄凉,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正好,我也想问你。”
戾南城笑笑,坐到棺椁上,拍了拍身边,示意哑巴一同坐,“你先问。”
哑巴只走近一步,迎上戾南城仰视他的目光,“李徽是你放的?”
“我为何要这么做?你们一路开到京城,其中不少主意是你出的吧?不错,不错。”
戾南城边说边不住赞许地点头。
哑巴冷哼一声,不领这份夸赞,“既不是你放他,为何肯开城?既打算开城,为何让无辜百姓受难?”
戾南城耸肩长舒一口气,明眸望进对方同样深邃的眼底,“因你智谋过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因我想见你一面。”
哑巴别眼微垂。戾南城坚决拥护李麟这点在他的认知里根深蒂固无可动摇,所以即便李徽多番挑战他的认知,他仍对此深信不疑。
复仇之火汹汹而来,谁知对方却是一堆点不燃的废铁,好比费心费思却一拳打在棉里,好不叫人气恼。
“你真的会开城?”哑巴饱含疑惑轻问道。
“会啊,明早我就将百姓转移进城,方便你们攻城。”
哑巴霍然抬头,
秋收得来的粮草被戾南城烧了个精光,早知他别有用意!
“你!果然食言!”
哑巴狠一甩袖撤步转身,戾南城防备着,同时立身大跨一步把人拉住,谄媚地陪笑,“你准备这许久,不打一仗岂不白费?”
哑巴扫落戾南城的手,笑脸冷了又冷,“正合我意,启明星亮我便攻城!那些百姓,是死是活,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抚安王不顾戾家名声,我一个无名小卒更没所谓!”
戾南城从前的浪荡模样又再现,“我们家都绝后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他已备好毒酒一杯,于城破之时饮下,戾家至少不是贰臣,不是朝秦暮楚的小人。
“随你便。”
哑巴冷眼刮地又欲走,又被拉住胳膊,
“别急,你攻城我可以不反抗啊!”
烛火耀进戾南城眼里,流光清澈。
却晃得哑巴生气,
“耍我好玩?这些年你还没玩够?”
戾南城缓缓后退到棺椁,一手摩挲棺木边缘,万分赤诚得看着他,“够了,也不够,陪我坐会儿。”
哑巴不动。
“又不要你陪我进棺材,坐会儿都不行?”
哑巴瞥一眼棺木,不情不愿得走近,离戾南城一臂距离坐下。
“要问的快问。”没几个时辰,启明星将亮。
戾南城挪了一屁股,不满意地努嘴,“你这么着急,很破坏气氛知道么?”
哑巴斜去一眼,没搭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哑巴冷静下来,戾南城这才发问,直勾勾盯看哑巴侧脸,“如果青晏没死……”
哑巴扭过头,等他后话。
“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他已经死了。”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
戾南城叹气,“你试想一下。”
“如果他没死,郝连奎不会死,林成风便不会起兵。”
“你呢?”
“我也不会。”
说不上失落,他那杯毒酒没白准备就是。
“你真如此恨我?”声音直直落地。
哑巴扫去一眼,从侧面看,戾南城的脸骨似要凸出皮肉来,他不承认自己此刻有点心酸,
“我记得从前府里,那些女子,少说有五个吧,加上外面的fēng_liú债,我想恨你的应该很多,只是她们没处申冤。”
“从我撞见你和李麟……我就明白,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我恨你也是应该的,但我恨的是你食言,你答应让我出府你没做到。还有
李麟,我有多恨他,你是不会懂的。”
说到这,哑巴站起来,俯视那个看不见表情的人,“答完了,我能走了么?”
“事成之后,你去哪?有何打算?”戾南城还是低着脸,他担心自己一抬头,叫哑巴看了笑话。
哑巴在这时萌生了个邪念,就算戾南城看不见他的笑,还是笑得万恶极了,
“寻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山水间,嗯……建个房子,娶个媳妇,生个崽,安度余生。”
戾南城仍未抬眼,只是身子抖了几下,声音带笑,“好,那爹就拜托你了,他在巫冥山,一定接他和你共享天伦。”
哑巴一时怔住,但闻戾南城有些不耐烦得催促,“走吧。”
出了帐,林成风便迎上。
走出十来步,他停住对哑巴道,
“在这等我一下,我和他说几句话。”
“嗯。”哑巴木木点头,他还在琢磨戾南城最后的话意。
有人入帐,戾南城头也没抬,
“吩咐下去,回城。”
林成风径自就道,“南归性情无争,你可曾想过,他为何与那李麟不共戴天?”
戾南城呼地抬头,颈骨发出错节一般嘎哒声,眼神鹰锐,直瞪林成风。
“有话直说。”
林成风直人,也便直说,南归还在等他,“在去北方的路上,他被十几个京卫兵强抱,那些是李麟的人。”
“什……么?”戾南城震惊到口舌木讷。
“我替他不值。”林成风蔑视一眼,声音穿地,“别再缠他,要打便打我奉陪!”
戾南城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