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就快开饭了。”
桑原可怜地望着他,恨不得变成可以随时黏在傅知淮身后的小尾巴。傅知淮进厨房,他也想进可又怕自己会添乱,只能靠在门边巴巴地望着。
傅知淮拿了碗筷出来,顺势递到他手里:“帮我摆一下。”
有了事做,桑原明显自在很多。摆好碗筷,他就蹲守在门口等着做事。傅知淮端菜出来,桑原立刻伸手接过,再小心地摆到餐桌上。
田月倚在案台边拿毛巾擦手,冷眼观察了桑原一会儿,对他的不喜稍稍有所化解。
吃饭时,桑原瑟缩在傅知淮身边,根本不敢伸手夹菜,都是等着傅知淮投喂。
傅俊才开了瓶白酒,给自己倒了杯,又给两个孩子倒了半杯:“来!孩子们,过节,陪我喝点。”
“你能喝吗?”傅知淮询问桑原,看着他点点头,才把杯子接过来。
父子两个先碰了下杯,傅俊才又兴奋地要跟桑原也碰一下。桑原硬着头皮举起那半杯白酒,只抿了一点点,脸就开始发红发烫。
他侧头去看傅知淮,这人喝酒就跟喝白水一样,半杯喝尽,脸色毫无变化。桑原有点紧张,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练一下酒量,才能被认可呢?
“吃菜吃菜!嘿,我说今天这麻辣虾球啊,做得真是顶顶好,比餐馆里的味道还正宗!”傅俊才啃着虾球,还不忘赞美一下妻子。
田月羞涩地抿嘴笑笑,一转眼看桑原碗里空着,便给他舀了几只大虾球:“来,桑原,你怎么不吃菜啊?”
虾球刚落在白米饭上,就被傅知淮一一夹走。田月皱眉:“你这孩子咋回事啊?想吃自己不会夹?”
“不好意思阿姨,是我。我对河鲜过敏。”桑原解释罢,田月也不再说话,低头默默吃菜,看起来是又不高兴了。
这顿饭在既融洽又尴尬的矛盾气氛中吃完,桑原主动要求去洗碗,傅知淮自然也要一起。
两位长辈回房午睡,厨房里,桑原跟傅知淮并肩站在洗碗池前,耷拉着脑袋很沮丧的样子。
傅知淮用沾着泡沫的手指蹭了下他鼻尖:“怎么了?”
“阿姨不喜欢我。”桑原看着盘子上一堆堆色泽迷幻的洗洁精泡泡,语气很肯定:“叔叔还好,但阿姨绝对不喜欢我。”
他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似的问:“怎么办啊。”
傅知淮俯身凑近,咬了咬他的耳朵尖:“我喜欢你就行了。”
桑原抬眼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异常苦涩。
两点半的时候,田月午睡醒来,想起晾在傅知淮房间阳台上的几个沙发靠枕,便打着呵欠敲了敲房门:“知淮,你没睡觉吧?”
傅知淮打开门,食指在唇前竖着,示意她小声点。田月瞥了眼房间里面,桑原面颊通红地蜷在傅知淮床上,睡得很熟。
她没说话,把沙发靠枕取下来就朝外走,只是脸色越发难看。
这一整个下午,田月都在心里酝酿着要对儿子说的话。终于等到桑原醒来,傅知淮把人送走了,傅俊才也出去泡茶馆。家里很清静,正是谈话的好氛围。
傅知淮刚打开门,就看到母亲站在客厅里,双臂环胸望着自己。
他没说话,换好鞋子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田月也跟过来,坐在另一侧,很温和地开口:“知淮,妈有话跟你说。可能你不是太想听,但这些话对你以后的人生,都是很有益处的。”
没等傅知淮做出什么反应,她就皱起眉头:“今天中午的那个孩子,你以后还是不要跟他继续来往比较好。我看他衣着打扮,就像是那种家里有钱、自己没什么本事的小少爷。这种孩子,说真的,离了家里人就什么也做不了。你可不能自甘堕落,与他们为伍。”
傅知淮一直看着面前的地板,没作声,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
“妈知道,像这种有钱孩子,交朋友都会很大方,显得他们好像很舍得似的。其实呢,人家只是闲得无聊,花钱让别人陪自己虚度光阴而已。你再想想,有哪种人会整天闲得无聊?就是那些不思进取、游手好闲的家伙!”
田月说着说着就更生气了,把话题又扯回桑原身上:
“就今天中午你那个同学,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就是这种人。不仅自己不学好,还要祸害别人。而且啊,我发现这个小孩不正经得很……唉,妈都不想跟你说,怕脏了你的耳朵!”
“还有,我看他也没什么礼貌,来别人家做客,半点规矩都没有。这种小孩我是最讨厌的。估计他家里,也就是那种没什么教养的土财主、暴发户而已,以后这孩子肯定也没什么出息。”
“当然,他有没有出息,那跟我是完全没关系的。妈语重心长跟你说这么多,还是想劝你,交朋友要慎之又慎,千万别被那些心眼多的给害了……”
傅知淮额角青筋微跳,死死盯着地板上的一小点黑迹,唇线绷得很紧。
田月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桑原的缺点,就见傅知淮猛地站起来朝房间走去:“妈,我去看书了。”
她愣愣地点了下头,看着傅知淮关上房门,紧接着,房间里传出了反锁的声音。
傅知淮后背抵着门慢慢坐下,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夹在指间,便安静地盯着那逸散的白烟,发呆。
不知不觉,一根烟就这么浪费掉了大半。傅知淮指尖微动,长长的一截烟灰瞬间摔在地板上,还隐约闪烁着星点暗红。
母亲的絮语无休无止地在脑海里翻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