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就要开始了。
果然,不出三分钟,邱十里就朝他跑了过来,鞋跟嗒嗒地踏在光滑的地面上,胸前的工作牌随着步伐上下左右地晃,莫名让人想起项圈领带一类的东西。
展会总共持续三天,最后一晚主办方开了个小型私人宴会,只有少数参展者受邀参加,其中当然有时湛阳。地点定在一座大厦的顶层餐厅,餐厅面积占了半层,还包了场子,墙都是透明玻璃,这座港口城市的夜色尽收眼底。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长桌很快坐满了一张,其中碰杯的、调侃的,有朋友也有对手,觥筹交错不绝,美食珍馐上尽,酒过三巡,有个同行满面通红,已经郁闷地讲起了自己女儿的混蛋男友,时湛阳见邱十里在身边垂着脑袋,昏昏欲睡,一手还执着地握着红酒杯脚,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想透透气?”他低声问。
“可以吗?”邱十里抬起脸,懵懂地问。
“想不想?”时湛阳用指腹擦他的表盘。
邱十里看了眼时针,还不到十点,他确实喝得有点上头,一心帮时湛阳挡酒,把人家杯子里的偷偷往自己碗里倒,再跟喝汤似的灌下去,完全忘了自己不擅长喝红酒的事实。时湛阳已经开始和同桌的诸位请辞了,他说要走,也没人会多嘴问原因,都是和和气气地说着下次再见,邱十里也站起来握手,随后,他推着时湛阳缓缓走出房间。
四个守在外面的伙计跟在十几步远的地方,默契地不再靠近,离下楼的观光直梯还有一段长长的走廊,要拐三个弯,途径另外半层的那些已经打烊的健身会所和还在营业的俱乐部,两人速度不快,轻轻松松地瞎聊,声音很轻,只有对方听得到,讨论到明天是直接回旧金山还是在这里呆上几天,也不用讨论出什么结果,只是听对方说话就觉得很舒服。又聊到方才桌上那只放在冰块上的巨型红章鱼,请客的知道他家的日本血统,专门上了这道好菜。
邱十里只记得触手还在蠕动,主厨在桌上当面切割,磨出韧性十足的声响,现磨青芥辣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在空气里飘,场面一度惊得几个坚持吃素的阔太太尖叫连连。
“我在日本很少吃这种东西,不好洗干净,还不好嚼,”他回忆道,“外国人都觉得我们爱生吃大章鱼吗?”
“嗯,”时湛阳耐心地解释,“很多人一想起日本,就会想起刺身,想起章鱼。”
邱十里琢磨了一下,昏昏沉沉地,他想起不少童年的传说,“也对,日本人把章鱼画在浮世绘里面,和美女宝船在一起,画得比山海都大,还有专写章鱼壶的俳句,日本的章鱼料理也确实有很多种类。”
他说得煞有介事,好比旅游简介,时湛阳笑了:“果然是个和章鱼很有渊源的国家。”
“那兄上想起日本,也会第一个想起大章鱼咯?”
“哈哈,我当然会第一个想起ナナ。”
这下邱十里也笑了,红着脸,悄悄地摸时湛阳颈后的碎发。已经到了走廊的第二个拐弯,周遭很静,邱十里忽然从自己和大哥的呼吸声中辨出了点别的声音。
回头一看,也不是伙计的脚步声,节奏对不上。
邱十里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眼见着手下们都迅速走近,立在大哥身边,他反手捏着枪柄,朝印象中的声源处靠近。
那是一个店面门口的广告板,离了大概三十米远,从他这个角度看,板子后面是个死角,但只要逼近就可以了,毕竟没有人能够遁地而逃。果然,在邱十里还差大约十步就能走到的时候,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拼命朝反方向跑去,也就在那一刹那一转眼,邱十里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差点大叫出声。
但现在也来不及叫了,事情没确定之前,乱嚷嚷也是缺心眼。邱十里叫伙计们等着别动,拔腿就开始狂追,枪还是尽量不开,但枪杆始终紧紧握在手里。那人跑得挺快,不管摆臂很成问题,追起来也不算太吃力,谁知道另一头有座货梯,邱十里刚才没注意,它现在就停在这层,那人一按一钻,眼睁睁的,梯门就那样合上了。
邱十里心里一沉,径直钻进一侧的消防门,往下跑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这速度像是自己跳了楼,抑或是滚在台阶上在往下掉,感觉差不多了,他又从消防门钻出去,拼命在电梯面板上一戳——
谢天谢地,他跑得足够快,货梯的运行也足够迟缓,追了几层过后,屏幕显示的数字大于当前层数,几秒过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顺着自己抬起的手臂和枪杆看去,邱十里看到兜帽里藏着的那张脸。
坐了这么多年牢,果然面露菜色,但没瘦太多,看来在监狱里跟一堆恐怖分子待在一起,还挺会享受生活。
邱十里用肩膀和脚跟卡住梯门的滑道。
“你要干什么?”对方开口,音色极为喑哑。
“啊?”邱十里笑了,“这是我要问你的。”说着抬步走近,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了。这是十六层,他大概还有五十秒的时间,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使用子弹未免有失水准,不用子弹也行,五十秒也够了,之后怎样再说,至少在此刻,他要这五十秒成为生不如死的五十秒,狠狠刻在这不速之客的脑子里。
第七十二章
帽衫很宽松,时绎舟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另一边袖子滑出一把军刺,那只也手被旧伤弄变了形,握得还是挺紧。邱十里却连匕首都没有拔,两下把人撂在地上,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