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明没想到叶菡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看着手机屏幕上“崔书记”三个字,听着欢畅的手机铃声,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一切都很不真实。难道是崔定忽然间醍醐灌顶,良心发现了?或者是图画从中做了工作,崔定被迫做出让步?还有可能是小梅瞒着自己给干爹打了电话,干爹给江南方面施加了压力。不管怎么说,在经历了一个月无权在手,精神空虚,提心吊胆,百无聊赖的日子后,崔定的这个电话对于此刻的王梓明,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听到了教堂里传来的福音,激动地心花怒放。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些天来自己刻意做出来的洒脱,刻意做出来的不在乎,原来都是在欺骗自己,自己的内心,还是眷恋着那一个大大的“权”字!
崔定可能还在会议室,声音是惯有的沉稳,说,梓明吗?我是崔定。王梓明赶紧说,崔书记好,您有何指示?
这句话他本来是想说的平淡一些的,以显示自己心如止水,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加入了一些谄媚的成分,并且语速也有些快,好像自己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似的。
崔定的话很简洁:下午两点你到我办公室一趟。王梓明强压着激动的心跳,回答说,好的崔书记,我两点准时到。崔定说,好,那就这样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梓明接完这个电话,兴奋地在房间里跳了起来。难怪今天一大早有一只喜鹊落在窗户上叫了一早上,那时候还怪它打扰了清梦,现在看来,是来报喜的啊。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像嚼槟榔似的回味着刚才崔定的话,想从中品味出点什么。可崔定的口气是惯有的威严,听不出带有什么感彩。不过王梓明的直觉告诉他,真的该有好事来了。通过和崔定的多次接触,王梓明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崔定是个伪装大师,太善于伪装自己的真实意图了。凡是他说话时候又慈祥又和蔼,语重心长,这时候必定是口是心非,或者有什么阴谋,先用这样的话迷惑你,让你放松警惕,好一步步陷入他的圈套;而当他真正为你办事的时候,用的却是没有什么感彩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冷淡。他刚才电话里的寥寥几句话,正是这种听似冷淡的语气。所以王梓明断定,叶菡的消息是正确的,崔定十有八九要提前结束对他的处分,让他官复原职。
想通了这些,再看看窗外,感觉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看时间还早,就下楼到河边走走,梳理一下这几天纷乱的心情。建委的工作千头万绪,不操心不行啊,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又想到邝君平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失落,觉得非常解气。蹦的高肯定摔的响,这家伙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邝君平的“铁嘴啄木鸟”计划,简直就是在搞一场运动,整个建委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工作都没人去操心了。大家互相猜测,互相怀疑,互相攻击,乱七八糟的举报信、捕风捉影的举报电话、甚至指名道姓的小字报都出现了,几乎形成了白色恐怖。机关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内里已经炸了窝。王梓明想,回去上班后,得先把这个活动停下来,否则非出乱子不可。还有邝君平烧的另外两把火,也都得把他浇灭了,再压上几块大石头。至于邝君平本人,得想个办法把他架起来,让他好好找找自己的位置,啥时候找准了,老实了,知道什么叫做副职了,再把他放下来。
王梓明一个人在清水河边慢慢走着,踌躇满志地谋划着自己重回建委后要做的几件大事,目光有时候深沉,有时候活泼,有时候又流露出冷冷的寒光,比眼前的河水都冰凉。停职这一个月来建委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作为一把手,作为掌权者,必须有强有力的手腕,要不惜弄权,善于用权,必要的时候要硬起心肠,杀一儆百,在用权和弄人中树立起自己绝对的权威。有些人就是这么贱,你压制着他,打击着他,他倒对你非常敬畏;相反你若对他客客气气,他倒是看不起你,认为你这个领导没水平,太稀松平常。难怪关天浩在机关里整天都不会笑,不是他不想笑,而是他不能笑,不敢笑啊。王梓明忽然间有了顿悟,立即觉得自己脸上的笑肌有些僵硬。是的,今后再不能对下属客气了,邝君平以及袁奇、丁原等几位跟着他闹的科长和二级单位一把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动动他们的位子,让他们感觉一下什么叫做权力,什么叫做一把手,很有必要。
王梓明正咬着牙想着,手机叮咚一声来了信息,是林美丽发过来的。她的信息只有五个字:祝贺,望低调。
王梓明知道,林美丽的这个信息,传达的其实是市长图画的意图。图画因为身份的问题,很多话都不便对王梓明直说,就通过林美丽来传达。往往是她一句话或者一个暗示,都能被林美丽及时领会,并随即通过电话或者短信的方式传达给王梓明。市里的一些最新动态,包括人事调整,敏感事件,甚至领导们之间深层次的争斗,王梓明也都是通过林美丽及时掌握的。可以林美丽就像是一个消息库和智囊,忠实地为他服务着。撇开图画的关系,王梓明总觉得,必定是姚元元给林美丽交待的有话,否则她不会对自己这么关照,这么关心,甚至是爱护。至于林美丽本人,好像对王梓明并不是十分欣赏。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姚元元。
刚要给林美丽回信息过去,手机响了,是报社的同学贺方。贺方神秘地说,梓明,知道了吗?王梓明说,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