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
那边何一笑缩在冰棺下,怀里抱住人,俊美面孔上散了原来的冷傲,一派纯然,倒似个抱着心爱玩具的无助孩童。
若是往常,任白虹与这人对上,总要吃亏,然而对方若疯了,情形便难料了。
他到底有些把握,方要让卜中玄再往前些,身后忽有人道:“我来迟了。”
任白虹心喜:“不迟。”
那人从后面走出,花青色衫裙,发髻松垂,衣饰质朴,却挡不住那绝世的容光。
姑射主人瞥过冰室:“何一笑疯了?”
任白虹不爱把话说死,况且他心中也有疑虑:“八成。不,七成。我有些不放心。”
姑射主人道:“想好对策了吗?”
任白虹沉吟片刻,道:“那棺对何一笑意义重要,不论疯不疯,他总要注意着的。我在肩舆之中,不太方便,一会儿我出手引开他,你趁机推开棺。”
姑射主人又道:“打开暗道的法子在白蔓君手里,他没到之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任白虹极轻地笑了一下:“他必定早来了,只等我们解决了何一笑,才来收渔翁之利。”
“你甘心让他做渔翁?”姑射主人转头看来,视线似乎穿透纱帐,直抵对方身上。
任白虹与人隔绝久了,在这种目光下有些微不自在:“这是挑拨?你可不像做这种事的人。”
从始至终,姑射主人眸光不曾有片刻动摇,如高山顶上最洁白的一捧雪,即便听了这话,也只道:“不是挑拨——是拉拢。”
任白虹颇感新奇:“我以为我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
姑射主人蓦然叹了一声,仿佛檐下的落雨,叮叮当当敲着人心房:“三个人的船,总不如两个人行得稳。”
任白虹道:“若船上只一人呢?”
话里隐含意思值得揣量,姑射主人却似什么也没听懂:“那便是白蔓君的船了。”
说至此,二人一齐息了声。任白虹喊了声:“中玄。”
卜中玄与他相处日久,知他心意,扛肩舆往前。
何一笑是疯,不是傻,因而在剑气临头前,抱着人跳开了。
然而任白虹原不是想把他如何,无甚杀机,剑意如阴雨绵绵中的黯淡日影,飘忽不定,将他锁在一处动不得。
那边姑射主人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在棺旁,微微侧首,掠了掠鬓发。
她发丝原本就一点不乱,这动作做来却美态万千,再自然不过,可任白虹见了,品出些微古怪。姑射山主何等样人,何以忽露出这副小女儿情态?
这模样哪像要做生死斗,倒似去见牵念已久的心上人。
他收剑,在何一笑想要回身前道:“你若再动,那副冰棺可保不住了。”
这法子当真有效,对方站定,只回头望了一眼。
任白虹一直提心,这时终于稍松了口气。
便在这时,暗道中又有人来。
“抱歉抱歉。我来得太晚。”
白蔓君腰垂鸟衔花玉环绶,手里仍捏着那柄黑檀扇,说的是抱歉,眼中却满是笑意。
他与姑射主人说的同样话,但任白虹知他不安好心,当即不冷不热说了一句:“的确晚了。”
白蔓君以扇敲额:“我这便来赔罪。”
他一边说,一边往冰棺去。
何一笑见此,脚下动了动,却忍住了没离开原地。
到得棺前,白蔓君扫了一眼,神色大变。
“怎么不是江卧梦!”
这一句道出,纵是任白虹也吃了一惊,他反应极快,叫道:“小心!”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自入了这冰室,诸人皆未回头看过,竟未发现在边角里藏了人。
此时头顶上方洋洋洒洒落下一片细细密密的红雨,白色肩舆似堤岸上一只长细腿的水鸟。
卜中玄知晓时间紧迫,松开手,任肩舆重重落地,回身挡在红雨前。
他两臂相交遮蔽脸面,一步踏前,微弓下身。
外家功法练到深处,便有铜皮铁骨,卜中玄裸露的手臂肌肉块块隆起,表面泛着金属光泽,与红雨相交时,碰撞出银白冷光。
然而到底是血肉之躯,他全身衣物在雨中几乎消融殆尽,看来坚硬无匹的肌肤如被牛毛细针划过,浮出道道血痕。
不过几息功夫,他衣衫褴褛,如从血水里走出来。
晴霁后,这雨又成了暖融日光,如春水碧波盈盈,叫人骨头也酥。
任白虹虽在肩舆中,却知情形不妙,再顾不得其它。纱帐微扬,他一步踏出,仍同流波台之上,伸手提了师弟肩膀,将人拉后一步。
然而今日不同前时,卜中玄往后踉跄一步,却又似无骨般滑到在地。
任白虹心上一窒,左手挥出一剑,便转到前头去看人。
卜中玄眼仍睁着,却淌着血泪,口鼻间亦有鲜血冒出,身前衣物损毁厉害,肌肤上鲜血淋漓。
青娥剑剑气可怖,软红绡也是神兵,若有意为之,可送剑气入体,侵蚀五脏六腑。
卜中玄还未断气,摸索着抓牢他一片衣袂:“师、师兄——”
任白虹眼见师弟惨状,目眦尽裂:“江逐水!”
那边江逐水白衣胜雪,手提软红绡,剑尖上一线血色。
“任山主。又见面了。”
事到如今,任白虹还有什么猜不到。既然这人没死,那何一笑的疯癫也只能是做戏。
想到此处,他忙扭头去看。
何一笑仍是那副衣冠不整模样,却放开了手中抱着的人。
那既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