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害怕对着明锐东的遗像,仿佛看见明楼。
中午阿香回家做饭,正巧来了客人。她去开门,端茶倒水。来的人不认识,坐在沙发上很局促:“明长官忙吗?”
阿香还没回答,明楼带着笑意走出厨房:“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明长官。”
罗梦芗站起,微笑:“明先生。”
明楼神态温和:“坐吧。不要客气。”
罗梦芗递给明楼一封信:“陈先生问您好。”
明楼一挑眉:“哟,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我了。”
他也不避罗梦芗,直接拆开信。抬头“建瓴兄见字如晤”,往下竟然还是中文。这几年中文着实进步不少啊。
“看您说的。陈先生感激您这么多年来做的贡献。陈先生说,您二位是‘车笠交’,一曲《越谣歌》足以。”
明楼微笑:“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辑。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罗梦芗跟着笑:“陈先生问,君可要跨马?”
“那……我等着跨马之时了。”
战后军统出了大风光,到处捉汉奸成立肃奸委员会抄东西,中统基本上没捞着什么。一众曾经有钱有势的汉奸在军统手里捏着“疗养”。战时中统组织关系被破坏严重,如今蒋委员长更加倚仗军统。曾经是蒋家天下陈家党,现在陈家在哪儿?
罗梦芗告辞,明楼送出门。
民国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戴笠飞机失事,死亡。
楚园汉奸全部被押送提篮桥。
戴笠一死,汉奸们终于被审。陈公博审判时人山人海,法院被挤得像动物园。他张皇之中瞥到一个人影,细瘦高挑。有些眼熟,他无暇顾及。
检察官指控他十大罪状,其中一条“收编伪军祸国殃民”。陈公博反驳,“和平军”死于剿共者甚众,足见忠于国家,并非祸国殃民。
明诚站在法院门口听陈公博细数剿共的功劳,叼着烟沉默。
陈公博最终被判死刑。其妻李励庄拿出戴笠给陈公博的密电,以查无实据被驳回。其他汉奸醒过味,戴笠自己都保不了自己,如何能保他们!
陈公博被定罪,报纸上沸反盈天要求政府审周佛海和其他汉奸。周佛海尚在重庆,上海的巨奸在提篮桥,明楼似乎被人忘了。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低调地进入中央银行,再出来。中央银行在横滨正金银行的原址上,一切都没变,就是换了人。
北平分行有人来,明楼接他。
竟然还是崔先生。
明楼看崔先生亲切,他们握手问好。崔先生现在真的在北平,所以他问,北平好吗?
崔先生微笑:“北平挺好的。”
明楼有点惆怅:“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和我爱人去吃一顿炙子烤肉。上海没有正宗的。”
崔先生叹气:“等以后……要做的事太多了。”
账目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坏账太多,到了吓人的地步。北平分行的问题非常大,崔先生必须想办法跟扬子公司和孚中公司要账。他拜托明楼去买一张月圆花好的唱片,他准备送人。
“抽时间我要去一趟杭州笕桥。明先生知道在哪里雇车吗?”
明楼没多问:“不必雇车,我家人派车送你。”
“多谢明先生。”
晚上明楼回家跟明诚说了这事,明诚当即打了个电话,约好时间去接人。明楼似乎很高兴:“等过了这一阵,我们去北平吧。我带你去吃炙子烤肉,你没吃过正宗的。”
“行啊。”
“炙子烤肉的条凳不能坐,千万记住。”
“好啦好啦。”
第148章
诚先生在花房里忙碌,熟练地伺候花朵。门外进来个人,拉铃滴铃铃响,诚先生戴着手套围裙迎出来:“王先生。”
王新衡站在花店里四处看看:“也就你诚先生能经营得起如此规模的花店了。”
诚先生摘了手套围裙,给王新衡倒咖啡:“我也没什么别的技术,就会伺候个花啊草啊,以前想过用这个糊口。现在在帮派里混,也是为了任务。”
王新衡从香港来上海,狠狠捞了一笔,此时心情正好,所以舍得花时间听明诚废话。
明诚在包一束花束:“为党国效力。”
早在军统上海站,王新衡就听说过明诚。
“那位跟我提过你。”王新衡看明诚麻利地给花束扎蝴蝶结,玉白色修长的手指正在舞蹈。
“我的荣幸。很久没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还好。他跟我说,怀念当初铲雪喝热水的日子。”
“他说他最怕亡国。”明诚用剪刀剪了丝带,递给王新衡:“送给你。”
王新衡一愣,都是给他送金子送票子送房子,第一次有人送花。花不适合他们这种人,他还是收下了。
“谢谢。”
“那位如果找我,我很乐意效劳。”
王新衡深深地看他:“你……该不会是为了你家的大哥求情吧。”
明诚一脸凝重:“明家有恩于我。”
王新衡蹙眉,显然认为明诚过于虚伪。明诚真真假假半辈子,偶尔讲实话,没人信。
“看在这一束花的面上,我劝你一句。不要太执着。连那位都执着不了。”
“戴笠一死,变数太大。我懂。”
王新衡抱着花束离开花房。为了繁育花朵花房常年恒温,迎头的硬风抽得他一哆嗦。明诚在玻璃门后面重新戴上手套围裙,往花瓶里插花,神情平静温和。他上午才杀过人,血溅一脸,差点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