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应道,然而那一对锐利而深邃的凤眸对着那个怀有自己子嗣的女人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自进门起便只看着那个半卧于床上的少年。
浅如月直起身,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夫君一眼,心中略有忐忑。先前她去洛蝶居找浅离攸陛下都未曾责罚,如今那人回了这琬樱殿,她身为姐姐来看望“苦尽甘来的弟弟”应该更不会有甚大碍了罢……如此想着,浅如月悄悄抬眸,却见夜君曦并未在自己身前停留半刻,只是直直地朝着那张花梨木大床走去。而靠坐在床上的那人却只是微蹙着眉,淡淡地看着朝他走去的帝君,不曾开口,亦未曾行礼。
浅如月有些惊慌,心道这浅离攸怎敢如此无礼?难不成当初会惹怒帝君也是因为不懂礼数么?正当她以为帝君陛下会责怪浅离攸之时,却只见那男人丝毫不以为忤,径自来到床边坐下,细细瞧了瞧床上那人的脸,道:“面色看起来倒是比昨日好了些。若是早半日传了御医,昨夜也不会受惊咯血。”
浅离攸不置可否,看了看外头的天光,只道:“这个时辰陛下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处理国事才对么?”
夜君曦闻言挑了挑眉:“怎么,是巴不得朕不要出现在琬樱殿不成?”
“离攸岂敢。”口中说着不敢,只是那一对黑曜石一般的眸中却露出毫不掩饰的冷淡之意。
为浅离攸面对帝君的无礼态度所惊心,又为帝君对浅离攸的宽容所震慑,被晾在一旁的浅如月神色复杂的望着不远之处自己托付了一生的男子和血浓于水的少年,无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浅如月咬了咬牙,敛了不甘的目光,杏眸中却闪过一丝无力的悲哀。此处已经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了——浅如月很明白这一点。进宫两个月,如今又有了身孕的浅如月已经迅速地从一个骄横无知的公主便成了懂得进退分寸的宫妃。
“臣妾告退。”浅如月行了礼便退出了寝殿,浅离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心中还在想着方才所想的那件事,而夜君曦却是连头也没有回,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浅离攸脸上的神情变换。
“在想莲贵妃的事?”乍然开口,不出意料地看到浅离攸蓦然一惊,夜君曦唇边笑意更深,又道,“还是在想朕是否知道此事?”
一惊过后便收敛了心神,浅离攸将目光转回到面前男人那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夜君曦会知晓此事他并不意外,意外的只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知道此事,更出乎意料的是他怎么会主动对他提起此事。
看出少年的疑惑,夜君曦轻笑着执起他的一只手把玩,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询问。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浅离攸撇开了目光,败下阵来,终于开口:“陛下?”短短的两个字,带着些疑问的意味。却不料那身为九五至尊之人分明存了玩弄之心,只将他那纤长漂亮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揉捏,却反问道:“何事?”
浅离攸一时无言,心头却涌上一股子莫名的气来,挣扎了半晌才道:“陛下欲如何处理此事?”
“不想知道朕是如何知道你心中所想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有趣,夜君曦忽然发现自己尤其喜欢看这个聪慧的少年气结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有趣之人,逗弄起来自然也特别有意思。
不过这一回浅离攸并未让他得逞,略微思索便想起了一件事——那晚他慌乱之中躲入汐莲宫,然而因为受了内伤而忍不住在汐莲宫的某个角落吐了一口血。联系起负伤逃走的黑衣人、汐莲宫莫名出现的血迹以及半夜受召进入汐莲宫的御医,夜君曦自然有能耐将这些事拼凑起来。
思及此,浅离攸又微微蹙起眉。自进宫以来所有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所做的事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然而有一件事他却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在何时露了马脚,让夜君曦察觉到他会武的?不过此事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未果之后,他也不打算开口相问。一来是夜君曦不太可能会告诉他,二来是夜君曦至今未曾逼问过他进宫的目的,他也就不想去捅破这层纱。
收敛了心神,浅离攸重新将思绪放到浅如月之事上。
见浅离攸知道自己擅闯苍擎宫那晚在汐莲宫所留下的“罪证”,夜君曦挑了挑眉,又道:“你不求朕救救你的那位皇姐么?”
黑曜石般的眸子看了夜君曦一眼,浅离攸淡然地道:“皇姐怀的是陛下的子嗣。血浓于水的孩子都无法让陛下出手相救,离攸又何德何能?难不成我开口求了,陛下便会答允我么?”话是这么说着,然而浅离攸却知道,浅如月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似乎是有了一线生机了。因为夜君曦不会平白无故地与他提起此事。至于什么血浓于水,则根本就是一句鬼话,最是无情帝王家,而面前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更是不会在乎什么骨肉亲情。
思及此,浅离攸又开口道:“还是说陛下希望离攸开口求您一回?”挑了挑眉,黑曜石一般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夜君曦极少见到这浅离攸的笑容,因为这个年方十四的少年向来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淡然模样。只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却都让他惊讶,不为别的,只为那稍显平凡的容颜沾了笑意后所绽放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光彩。夜君曦冷不防地伸手将人连人带被地拥入怀中,一边在心中轻叹,面对这个心怀不轨的小东西他是越来越不能冷静了……
浅离攸先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