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耳鸣响起,视野里的黑雾越来越大,意识在快速地抽离,只有心腔里的抽搐和剧痛似乎永远无法停息。
----这痛感实在已超过了人能忍耐的极限,关无绝茫然地睁大着眼,视线漆黑,耳嗡鸣,有那么一个刹那的意识丧失。
他虽睁着眼,却陷入了短暂的昏厥。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苏醒过来,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居然是:
刚才那一下……也不知能不能比得上逢春生发作时的痛楚呢?
可惜他没能走神太久,这场酷刑还未结束。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天昏地暗,新生的嫩草被暴雨打弯了腰;树枝被狂啸的风摧折,甚至有的被连根拔起;雨水堆积,硬土化为大片大片的泥泞和水洼,倒映着云幕。
乌云笼罩在神烈山上。
九曲的赤川波涛泛滥,拍击着岸边。
这果然是一场几十年都罕见的大暴风雨。
而烛阴教的行刑室内,关无绝开始一边咳,一边呕血,渐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全身都开始不住地发抖,看着很吓人,但始终也没有再次昏迷。
他也没有松开萧东河,而是一遍遍地向好友重复:自己没事,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出什么问题,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好了就走,不会再久留叨扰。
这还是左使第一次眼睁睁看着知交挚友在眼前痛苦,而感受自己的自己无能为力。
他浑浑噩噩,只觉得天旋地转。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某个时候,忽然他听见身旁一个虚弱的声音低沉道:
“行了,结束了。”
萧东河僵硬地抬头,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关无绝安静地望着他,苍白而虚弱地喘息道:“看把你吓得……旧伤发作而已……本就出不了大事。”
“好了,我……没事了。”
护法艰难地扯了扯唇角,试图如往常那般笑一笑,却终究没有力气。
在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萧东河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好友似乎焦急地在向他呼喊什么,也听不清。
“……真……没事了。”
“……再缓缓就……”
关无绝吐字越来越轻,嗓音也越来越微弱。他只觉得眼睑沉重得不断下坠,意识时断时续,一片朦胧。
“就能……走……唔……”
终于在某一刻,护法的眼眉脱力地松弛下来,低弱地无意识呜咽了一声。他把头沉沉地垂下,彻底没声儿了。
第74章 小星(4)
眼前的亮点从朦胧渐渐转成清晰。
他醒转时,看见不远处的火光在晃动。
原本冰冷黑暗的行刑室,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火炉子,里头的炭火噼啪烧出声响,带来沁入皮肤的暖意。
关无绝昏昏沉沉地眨着眼,他仍是横卧在地上,身上却被裹了两层棉被。
在他身旁,萧东河靠墙坐着正出神,察觉到这边,便立刻急切地转过头看来,“醒了?你怎么样!”
外面冷雨还在哗啦啦地下。关无绝低咳了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我昏了多久?”
萧东河隔着棉被握了握他的臂,尽量将声音放的缓和,“不到半个时辰。”
刚才那阵发作实在太吓人,左使一回想还心悸得厉害。他现在看着关无绝那么个虚弱至极的样子,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只好十分别扭地安慰着:
“你……你别怕,雷云已经远了,雷声不会像方才那么响了。就是雨还得再下一会儿。”
----可惜,“虚弱至极”的四方护法一点儿也没给他面子。
只见关无绝惊悚地转头看向萧东河,仿佛……正看着一只肥硕的大象在翩翩起舞。
萧东河嘴角一抽,对护法那诡异的目光视若无睹,黑着脸色试图继续保持“温柔”:“……我叫刑堂的人熬了些补血的参汤,你喝下安心睡,明早我送你回去。”
“呵哟,萧左使这是怎么了?”
关无绝终于惊奇地笑出声来。他毫不领情,以极为嫌弃的表情推了左使一把,“转性儿了……没出息。”
萧东河:“……”
“不是说了没事么”
“----你个狗咬吕洞宾的混球!!”
萧东河终于本性暴露,他脸都涨红了,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咬牙切齿道:“现在能耐了?快给我躺好了!”
关无绝裹在被里笑个不停。他气色还差的要命,人却精神了很多,明显心情很愉悦,一双眼眸深处隐约闪着光。
当然高兴,药性的收拢已经结束。如今的他已完全是一名可以随时取心头血的药人了,可以给教主用了。
关无绝笑够了,支着臂撑起上身,正经对萧东河道:“今晚真是对不住了,谁叫教主的阴鬼跟着我,实在没别处可躲……你没声张吧?”
“真是欠了你的。”
萧东河气闷地嘟囔了句,还是老大不情愿地伸一只胳膊过来给关无绝借力,“放心,我没往外说。棉被火炉这些都是我自个儿搬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