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你好几日都没来消息了,现下怎么样了”虞景明披着风袍问秉笔,秉笔穿一件中衣,握着两手坐在圈椅里。
秉笔抬起干皱的眼皮瞧了虞景明几眼,喉头动了动,才沙哑道:“王爷那边一切顺利,只要再处理掉璞氏余孽,不日便可登基为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功成身退了,所以你就只要待在丞相府里就好。”
虞景明有些不放心,追问:“那晏翎呢?”
“这个不用你来担心,王爷自有定夺。不过依咱家看,王爷对晏翎颇有忌惮,断是不会留着这个祸害。”
秉笔说完,去端桌上的茶杯,他枯槁的手臂有些颤抖,把茶水洒出去了一些。虞景明见状,忙上前去帮他端起茶杯,伺候他喝了一口。
“干爹,您跟广陵王说起过我了吗”
“怎么会,咱家早先就跟王爷打过招呼了,他知道你的。”秉笔按按虞景明的手背,眼神有些飘忽,“等王爷一登基,就封你为丞相,赏赐黄金千两和世袭爵位。现在皇帝已死,大势已去,整个天下都是王爷的人,他一个晏翎能折腾到几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需要做的,就是等。”
“那北疆不是还有个翁渭侨么?他是晏翎的人,手上还有不少兵力。”虞景明忌惮道。
秉笔吹吹浮沫,摇摇头说:“异族已经把北疆整得够呛了,不被磨死也被耗死,他哪还有工夫顾及其他?再说,要是晏翎真敢把翁渭侨叫回来,他也不照样是个勾结边将的死罪!先皇懦弱,不敢把晏翎怎样,可王爷是铁血政治,这种人他会留?”
听秉笔这么一说,虞景明略微稳了些心神。秉笔拍拍他的背,温言道:“你且回丞相府去等着,若是情况有变,我会派七宝燕去接你。”
秉笔都这么说了,虞景明也不好多留,拱手便告别了。他感到一阵轻松,自己所期待的日子,很快就要来到了。
虞景明走了小半刻,秉笔才慌乱地搁下了手中的茶杯,他身子颤抖得厉害,茶杯里的水洒了他一身。
“崔秉笔好口才。”
有人从屏风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来,秉笔死死抓住扶手,不敢回头。
丞相走到秉笔身后,腰间盘着链剑,手上提着一个人头,鲜血的腥味灌进秉笔的鼻子里,差点让他呕吐。丞相把人头丢在秉笔脚边,血水溅起来打在衣摆上。
那是暗卫头子的头颅。
秉笔身子往后缩了缩,尽量把脚移到没有血迹的地方去,颤声道:“相爷,我都按您说的做了,您是不是也要信守承诺?”
丞相很轻地笑了一下,道:“当我把这把剑缠在腰上的时候,我就不是丞相了。崔秉笔别忘了,我当年是走江湖的人,江湖上那一套,崔秉笔应当有所耳闻吧?”
秉笔绷紧身子,丞相把手按在他肩头,俯下身轻声说:“那个在东厂叱咤风云的崔秉笔去哪了是不是以为我只会写写文章吹吹墨水,没想到我还会杀人?”
“你派濮季松来刺杀我,难道就没想过他为什么没有刺杀成功?”
“罢了,不说这些往事了。”丞相叹了一口气,“多谢崔秉笔。”
语毕,寒光划过,一瞬之间,秉笔的脑袋就落在了地上,月白中衣被鲜血浸透了。丞相提起秉笔的头,再把他的尸体斩碎,丢进后院的池塘中。池塘下是连接护城河的暗流,很快就把一切冲刷干净了。
《旧纪》载:......梁氏谓王:‘晏氏藏身于丞相府。’,王信之,带三百兵马至丞相府。彼时虞氏仍于府中等候,听闻墙外马蹄声,黄门高呼:‘广陵王到!’,大喜,提袍而出。广陵王见虞氏,着旧臣上前辨认,旧臣曰:‘确为晏氏。’。虞氏忙否认,欲寻秉笔崔氏作证,无果。几番挣扎,毙于广陵王剑下。
随后,广陵王回到宫中,颁布诏书,诏丞相晏翎已死,赐号“文安”,葬于城西。遣使者前往泸州,告知其父母。父母得闻,皆抬袖掩泣,晏氏上下,皆着缟素。
后世史书谓之:奸相祸国。
作者有话要说: 虞景明终于领盒饭了,大快人心。
☆、七宝
河北邯郸,秦氏老宅。管家正扶着栏杆走路,他一条腿的膝盖骨被挖掉了,平时只能躺在榻上,花匠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地。
秦家主母从厨房出来,正端着几碟杨梅乌枣走过廊子,见管家一步一跳地沿着栏杆走路,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住。
“颜公子你的腿脚还没好利索,怎么就私自下地走路了呢?”主母责怪两句,说着便要把管家扶回房间里去。
管家扯了扯袖子,让开了一点身子,靠在柱子上拱袖道:“多谢夫人照顾,颜某在屋子里憋了好些天了,就想出来透透气。夫人莫要担心,颜某早些年走过江湖,身子硬得很。”
他说话温和,举止文雅,常年生活在丞相府中,身上沾染了些许世家大族的庄严的贵气。主母看这位自家儿子带回来的“朋友”还是颇为顺眼,毕竟这样的谈吐和气质,是很少见的。
主母见状也不好逼迫,只是掖掖袖子,把果盘端起来,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我那儿子回来看见你这样,保准要把我这个老母亲教训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