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事必他还重要?将军心里怒怼,就算是在宫里做给别人看也用不着这么绝情吧?他上下打量一番,脸还是那张脸,一分没多,一分没少,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相爷日理万机,可比本官忙多了。”将军微怒,压抑着语气,“也罢,相爷您先忙着吧,本官去找濮公公叙叙。”
他故意说濮季松,想激一激他。丞相不是跟他说不要与濮季松走太近么,这就不信他还半点反应都没有!
哪知事与愿违,眼前这位丞相垂眸躬身,一个礼行得标准漂亮:“那本官告辞了,将爷,您且尽兴。”
将军一下子撇起了眉毛,虞景明此时已经转身穿过紫藤花离开了。将军站在原地,一脑子的气不知道怎么发泄,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还在我面前甩脸子
将军气归气,头脑还是清楚的。钟鸣磬响,分花拂柳,走在回廊上一琢磨,却还真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日昭
将军心不在焉地散步,心里却在想着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他不急着回殿上,前殿那些歌舞他都没有兴趣,好像丞相一走,什么明珠都失了光彩。
南风醺微,天气正当燥热,身上官服厚重,将军闷得有些发汗。再加上刚才受了气,浑身都不得劲,活像吞了一口烟火,烧得人抓心挠肝。
越想却越纳闷,丞相这人怎么回事,一边说着撩人脸红的情话,一边翻脸就不认他这个人。变脸变得比变天还快,难不成他家祖上还是唱川剧的?
转念一咂摸,丞相不是来自泸州晏氏么,泸州在西蜀,那地儿川剧班子满地走,丞相门道多的很,江湖朝堂两边通吃,保不准就是去拜了个变脸师傅呢!
你且想想,玉雕似的公子哥儿涂上油彩,穿上大褂,背上红缨枪,站在台上一亮相,下面满堂喝彩。一转脸就是一个色儿,下边的呼声还不要把屋顶掀了去!
这样想着,将军心里没来由地一乐,仿佛窥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唇边好容易才浮上了一抹笑意。日光穿过椽子投射到他身上,气清景明。
正且想着要怎么拾掇拾掇丞相那臭脾气,却见前头花下走过来两人。一人穿着朱红曳撒,头上戴乌纱,撩起袍子正走上台阶来。旁边一人绯红官袍,补子上的仙鹤翩然欲飞,扶冠爵牟,一边走着一边在与身边的人谈话,偶尔做几个手势,言笑有声。
这不正是丞相么!将军皱起了眉头,方才丞相还在院里呢,这会儿怎么就跟掌印说到一块去了
这个晏翎,到底还有些花样没使出来?
将军也并不闪避,他靠在一旁的漆花廊柱旁,挨着一棵山茶树,还有一簇三色堇。椽子眼里系着铃铛,风一吹就当啷作响,配曲儿似的,颇是惬意。
将军瞧着丞相的神色,他眉目安宁,说起话来如春风拂面,桃花满天,那笑容可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将军心里的老陈醋能装满整个昆明湖,方才跟他横挑眉竖挑眼的,这会儿却对着个太监笑得春风骀荡!
这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他翁渭侨今天就要撕破脸,什么世家名节、身前身后通通都不重要了,纯当他一时眼瞎,遇到了个白眼狼罢!
丞相与掌印走到了岔道口,掌印转过身来向丞相拱手告别,丞相是风雅人,自然是要回礼。他揖拜的时候端正齐楚,将军都看在眼里,直直地戳在心尖上,揪了一下,慌忙别开视线。
今天是来找他算账的,别被那张脸给骗了!将军在心里给自己警示。
当然,丞相是不知道将军先前的遭遇,也不知道将军此时心中所想的。他抬眼瞧见前头站这个人,斜靠着柱子,罗衫迎春风,麒麟腰带红。
丞相心中喜不自胜,他忙提袍趋步,衣摆飘洒,腰间环佩叮当。若不是现在人在宫中要注意点仪容,他现在就跑过去把将军抱在怀里了。
将军自然也是看见了丞相的,见他朝自己走过来,将军心里还暖了一下。转而又狠狠地唾弃一下自己,别给了糖就忘了刀子,今天是要撕破脸的!
一只花猫从廊外跳进来,轻轻巧巧地,跳到丞相身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脚步。丞相慌忙停住,免得碰到了宫廷里的御猫。
那猫儿像是知道丞相是个心软的主儿,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见着这毛绒绒的小东西围着自己不挪步,丞相眉梢欢喜,俯下腰来从袖子里摸出个油纸包,掰了一半小鱼干,喂了花猫一些。
丞相见花猫吃得囫囵,眼尾都笑得起了褶子,光照在他额角处,冠上一枚翡翠熠熠生辉。将军看着他嗳然的笑容,心中正缓,视线却落在了丞相腰间那个垂挂的锦囊上,缝着珠珰,正是将军送给丞相的那一个。
这下将军猛然惊觉有哪里不对劲,方才遇见的那个丞相,腰间除了玉佩,并没有挂锦囊!若是后来挂上的,既然都甩他脸色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对,不对,刚才说濮季松的时候,那个人根本没什么反应,这不像是丞相。丞相明令禁止他与濮季松来往,那刚才为何一点表示都没有?
如果眼前这个是真正的丞相,那刚才那个人是谁?完全相似的面容,甚至连官服都一模一样!若是乔装易容,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庄严真的不是能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