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将军特意差小的给您送封信。”花匠说着把信封从袖子里取出,“请您过目。”
虽说都是信,但这封信刚递出来就被丞相一伸手夺走了,花匠有些惊讶,难不成这信比自个儿的家书都还重要?
“几步路的距离还要写信来,”丞相语调和缓,唇边带笑,“也不闲麻烦。”
花匠越听越不对劲,丞相刚才还风风火火一肚子躁气,这会儿说话怎么丞相笑起来长眉落尾,眼角情生,连眼尾的皱纹里都藏着情意。
丞相瞧瞧信封,没有题字,也没盖印,他忽地想起上回将军送来的请帖,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自己还在心里嫌弃了一番那书法没什么特色。
把里面的宣纸展开,丞相上下看了几眼,难为地蹙起眉头喃喃了一句:“他怎么把我写的又给送回来了?”
花匠一听丞相这么个心高气傲飞扬跋扈的大官,这回居然没有自称“本官”,心中不免称奇,自家主子最近的变化太大了,花匠心中不免也忐忑起来。
丞相没有多想,三两下收好了信塞进怀里,转身去招呼童子,却见童子已经把半个饼儿吃完了。花生捣成的酱料从薄薄的饼皮中溢出来,光闻着就觉得满室生香。
“好了。”丞相满意地笑笑,“我就不信这还不能拴住你的胃了。”
将军与蒲川对坐到晌午,秋老虎的日头烈起来把庭前的栀子花都打蔫了。将军抬眼瞧瞧日晷,心不在焉地听着蒲川说话,心里却想着晏鹤山什么时候来。凉茶添上两盏,堂中的冰块换过一次,悠悠的凉气从地板上升上来。
蒲川瞧见将军的神色,见他只是低眉晃着手中的茶杯,也不喝,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兴许是早上起来清冷,将军穿着一身红褐织金的高领长衣,在这样的日头看着颇有些燥热。
将军额头冒出了薄汗,而他却仍然是一副神游天外浑然不觉的样子。
“表哥,”蒲川忍不住说话了,“要不要喊人再添一些冰块上来?”
将军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慌忙眨了一下眼睛掩盖情绪,抬手把茶杯搁在一旁,伸手去解领子上的盘扣:“不了,衣裳穿的有点多,褪去几件就是。”
将军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晏鹤山那只老狐狸,自己还真被他勾了魂了。奈何丞相一双眼睛烟波潋滟,像苍烟日照下的西子湖,溺死他一个人是足够了。
心中慌乱忐忑,手上的动作就不麻利,今天穿的这件长衣设计得不太好,玉带钩卡在后头,早上将军也是穿了半天才打整好。
眼瞧着这扣子解不开了,将军一张俊脸瞬间就红了上来,蒲川和伏羲都在旁边看着,将军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埋了。
“我来帮你吧。”蒲川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帮将军解衣裳。
这时丞相正提着朱漆雕花的盒子转过影壁走上来,他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童子,一边又与花匠吩咐着什么,顾盼之间辉光灼烁,言笑晏晏。
忽而他就被堂上的一番景象给浇了一盆冷水,手上一用劲差点把童子疼哭。
他日思夜想的情人站在堂前临风如玉树,另一个人一手扯着他的领子,一手又在他的腰带上寻找什么东西。将军时不时催他快点儿,脖子都红透了。
丞相在这时表现出了世家公子从容的风雅,他不慌不忙地遣散了花匠,低头笑着揉揉童子的脑袋,款步走上堂中去。堂上挂着乌木联牌、山水大画。
“蒲川你好了没有,再不搞好等会儿有客人要来了!”将军耳朵红得剔透。
腰后被一只手顶着,然后用力扯了一下,把将军拉得一个趔趄,一个和缓的语调飘到将军心上去:“客人在这儿呢,难得将军挂念。”
将军突然不吭声了,脸上更红了,心中乱成了一团麻线,咚咚的似在擂战鼓。丞相推开了蒲川,亲自上手伺候将军脱衣服,瞧他绯红的耳根子,心里相当解气。
“相爷……”将军好半天才想起来要招呼,“您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不早了。”丞相帮将军把丝绦解开,“怎么,听起来不想让本官来啊。”
将军慌忙否决,丞相一双手又伸到他立起的衣领里去解盘扣,温温的,带着点柴火的气息,很有人间的烟火气。
丞相打理好了后头,转到将军身前去,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将军的脖颈处,就是不抬眼瞧他。手上使坏在将军领子里摸了一把,揩油揩得明目张胆。
将军瞪他,丞相心满意足地放了将军一马,把他的长衣解开了,趁机在他耳边悄声说一句:“不知道上回那个印子消掉了没有?若是消掉了本官下回再留一个。”
“回大人,自然是没有的。”将军瞅着外人在场,只得假装正经。
丞相笑,并不说什么,把他的长衣搭在椅子上,朝着蒲川说道:“这衣服要从后面解,把带子绕出来,往上面一抽就开了。”
蒲川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感觉周遭怎么冷得跟秋天似的。蒲川有眼色,他瞧瞧丞相和将军的脸色就知道事态不妙了。蒲川知道丞相素来强势,脾气不好,这回怕是惹着他了。
但是脾气素来不好的丞相今天不知怎的没有为难蒲川,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笑容满面,春风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