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爱女人。
如果将穷奇的爱好比喻成一个赌场,那楚腰根本就是身无分文。
所以就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楚腰要主动地挑起事端,他以此为筹码,可以换得自己被抛入猎场。
他将在猎场被人摆布,被蹂躏,被欺凌,甚至陷入生死的边缘,而最后他将活着出来,和所剩不多的炉鼎们一起狼狈惊惶地站到宴席中间。
会有客人为他的艳色倾倒,他们会贪婪而露骨地打量着楚腰,对楚腰垂涎欲滴,而穷奇将自负自得地对楚腰招手,把他展览给众人,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的珍宝。
楚腰会重新落入穷奇的眼底,穷奇将被无数人艳羡的眼神提醒过来,重新想起楚腰的珍贵之处。
在重新得到穷奇的注目之后,楚腰就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再往后延续两年。
他已经忍过七个这样的“两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对此极富经验。只要等到……只要等到那个时候……
可是不管用什么理由安慰自己,不管用何等求生的本能让自己能再苟活下去,想想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楚腰仍是感觉屈辱。
他按在桌面上的那只素手稍稍加力,只听咔嚓一声细响,他空有一身接近金丹的修为,却连一张普普通通的妆台也不能损伤。
他只是劈裂了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
楚腰屈指打量了自己的指甲一眼,只见五指指甲都修剪的精致圆润,每枚指甲都染着最纯正的丹霞艳色,仿佛像五滴欲滴的血。
第212章 观赏
楚腰在还没有惊艳到那些客人的时候,就先惊艳了所有将要被送入密林之中的炉鼎。
在所有衣着简陋、或仅仅只用一幅轻纱遮体的炉鼎之中, 楚腰是盛装华服的唯一一人。
更何况此时已经入夜, 天边新月如眉如钩, 他们一路走来时,道路两边有成排的熊熊火把点起。于朦胧的月色和火光之下, 楚腰如玉的脸庞更增一份灯下美人一般的神韵。有的炉鼎看见了他,甚至忘记自己原本在哭。
……连这样漂亮的人都这样欣然地走进林子里,那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那个炉鼎呆愣愣地想到。
对于这人的想法, 楚腰自然没有察觉,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 怕也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罢了。
这些年如刀尖行走的生涯让他时时战战兢兢,殚精竭虑, 而在自己的性命之外, 他几乎不在乎一切事情。
“进去, 都快点进去。”那一路上押送他们的小头目态度冰冷地驱赶着这些炉鼎。十几天前他的面目还是那么的贪婪肤浅, 然而十多天的狂蜂浪蝶过去,他基本上从这些炉鼎身上吃饱了。
这些作为宴席“开胃小菜”的炉鼎, 已经引不起这个头目太多的兴趣。相比之下, 倒是披香宫里远近闻名的楚腰公子……
头目咽了口口水, 朝着楚腰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他作势驱赶, 肥厚的手却不自禁地去贴楚腰的背——要是能从那两片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中间摸上一把,手再向下滑,再向下滑, 直到经过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落入神秘而动人的丘沟……
不过他的手甚至没能碰上楚腰半分衣角。
是楚腰闪身避开了他的触碰,在火把的映照下,他美丽的面庞正对着小头目,双眼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两丛橙色火光。
此时他的眸光之中再也没有了看向洛九江时的那股温顺和痴情,就连那娇艳的两片嘴唇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淡淡的凉意。他说:“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出来的人?”
没错,他是又一次被穷奇厌弃;他再次进入密林之中,如同家养的鸽子自己跳进烤乳鸽的烤盘;他将重新经历一次噩梦一样的屈辱和折磨,以此换得自己的活命……但他还没有廉价到这个地步。
小头目讪笑了一声,他收回自己的手,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没有胆子对楚腰动鞭子。他把油腻腻的掌心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两下,勉强跟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快点进去吧,纤纤公子。”头目嗓子里哼出一声模糊的咕噜,他不敢明面上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用了种更委婉的方式,借称呼楚腰的另一个名字来宣泄了自己的愤怒。
楚腰没有理睬他。
在进入密林之后,有几个炉鼎凑到楚腰身边来打听详细的情况。有人学着楚腰那样折起下摆的袍角,防止衣服被密林中四布的荆棘勾破,也有人举一反三地扎紧了自己的袖口,惴惴不安地估量着自己将会面临的命运。
他们此时还一无所知,于是对未来的怕也都怕得充满想象力的茫然。楚腰看他们一眼,只是简短地叮嘱道:“活下去。”
这或许要看这些人运气好坏,是不是当夜就入了某些妖兽的肚子,如果没有就可以活下去;要看客人性格的暴虐与否,要是肠子没有全被扯出来,就把内脏重新塞回腹腔争取活下去;要看是否有客人不爱渔色,只是把他们当成真正的两脚行走的猎物,如果遇上,那就趴在地上装死尝试活下去。
他没有任何诀窍能教给任何人,他只能告诉他们要用尽全力活下去。
从此不会有安逸,不会有美丽,更不会有尊严和快乐。唯一有的就只有最赤裸最丑陋的真实面目,他们将像野狗一样一口叼住命运转动的日晷,极尽挣扎,极尽疯狂,追逐着自己求生的本能。
而那濒临死亡的恐惧和痛苦在一生之中都会深深刻入骨髓,从此没有一时半刻或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