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前方昏暗的光线中便隐隐约约的露出一道人影,季灯一时更是心慌脸臊。
见季灯确实抗拒,斐诺心中暗自失望,却也只好把季灯的手从衣裳里拿出来,只仍然握住藏在披风下,
“这样就好了。”
生怕季灯再说出什么,斐诺又道,
“天气这么冷,冻僵了回去是要耽误活儿的,你不是还想着要赶紧把避寒香做出来么。”
听到避寒香,季灯这才不再挣扎,只是头却仍旧低低的低着,回家的一路上都羞于抬起。
好不容易一进家门,季灯便急急挣脱了他的手跑开,斐诺不由得失落的捏了捏掌心,软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那里。
斐诺抬眼看一眼亮起来的屋门,唇角却是缓缓勾起个坏笑来。
会脸红,挺好挺好。
等着十余种香料尽数磨成,按着方子混在了个大瓷罐,季灯终于能把窖藏已久的白沙蜜取出来,同香料和在一起揉成香丸子。
因着『避寒香』的原料太多,斐诺季灯两人都忙的力不从心,于是便没再花费功夫在容器上头折腾,而是花钱在一家铺子里订了一批巴掌大的瓷瓶,因着肯下钱的原因,虽不说比斐诺做的更有韵味,却也是精致的很。
至于先前刻好的盒子也不会浪费,等着下次再用就是了。
季灯虽然是第一次做这『避寒香』,但从前在季家活儿做多了,揉丸子与他而言算得上轻车熟路。
舀一勺混好的香粉在手心,再浇一小勺粘稠如浆糊的蜜,用指肚搓揉几圈,便成了光滑的小丸。季灯两只手配合的刚好,不一会儿便有两排圆润的香丸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案板上,一眼看过去竟是别无二致。
相较之下,斐诺就要逊色几分,季灯做了两排出来,他面前才将将放够一排。好在虽然速度慢了些,在斐诺的手下,香丸的形状也是圆润可爱,大小相当。
两人虽俱是不言,却有着无言的默契,一人舀蜜,另一人便正正好在舀香粉,如此错开,堪称天衣无缝。
季小妹也看的颇有兴味,伸了小手要来帮忙,却是小手怎么也奈何这香蜜不得,一连捏出了七八个扁扁的玩意儿,同案板上码的几排相比,看着像个瘦小的猴儿,季小妹还弄了一手的白沙蜜滴滴答答落在桌上,看的季灯心都仿佛在滴血。好在这香丸做来不是抹脸不是吃的,用来点燃倒也不怕把这些刮起来再用,何况案板是季灯新买了回来的,干净的很,倒也无甚大碍。
等着季小妹终于被好赖哄着出门去同小伙伴玩,季灯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继续忙活。
斐诺看的好笑,
“心疼铜板了?”
听见斐诺的嗓音,季灯面上又是一僵,随即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是埋着头一副苦干的模样,不肯抬起头来。因着那天晚上的事儿,季灯至今都不敢怎么直视斐诺的脸,倒叫斐诺看的恶趣味横生,更爱逗他。
等着好不容易把香料和蜜尽数做成了香丸,季灯便赶着时辰将这些都藏入大瓷罐中,在院中的树底下挖了个坑把瓷罐埋进去。
“怎的还要埋起来?”
斐诺看的不明所以。
季灯拍拍手上身上的土尘,仔细解释道,
“这香是用来熏屋子的,屋子地方大,香味要是不永不和,屋中气味便深浅不一,断断续续,买回去是要叫人骂的。我阿爸讲,如果把香放进地下窖藏一月,香味就会被尽数收在香丸里而不弥散,点燃之后香气就会清而永,这是好香与赖香的差别。不做这一步,哪怕晓得了香方子,做出来的也只会是劣物。”
斐诺听得颇有兴味,不想大安人竟有这般精巧心思,倒叫他前所未闻。
但更让斐诺挑眉的,是一旁满面期待的季灯,半点不对他设防,这么重要的香方,原料比例尽叫他看去了不说,连最后的关键一步也对他毫无保留。
斐诺勾了勾唇。
除去这味用来熏屋子的香丸,季灯还买了香料打算做一方『透肌香身五香丸』并一方『香身白玉散』。
季灯掌握的香方不多,可为了赶着一年一次的好机会挣这么一笔,季灯也就不得不再吐两个香方子出来,以求以初出茅庐的背景在擢莲街的数家香铺中有一争之力。
相较之下,香身白玉散做来要简单些,胜在原料有一味檀香。而透肌香身五香丸虽然原料便宜却冗复,制功也要复杂的多。但无论哪样,效果都是一等一的。
时日紧张,离年关还有一月,街上已经张灯结彩,隐约可以窥见过几日的热闹喧哗了。擢莲街上的铺子一般开到腊月二十五便关了门,也就是说,季灯剩下做这两样香粉香丸的时日,不足一月。
这时候,就看出来纂香苑同其他香铺的差别了。其他香铺大师傅小伙计齐齐上阵,店前店后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纂香苑却只有季灯和斐诺两个,又要看店又要做香粉,真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就连季小妹也乖巧的帮着打水扫地,叫斐诺季灯两个能少操些家里的心。
斐诺看的皱眉,却也没劝季灯放弃,季灯有多执拗他是晓得的,于是只每日早早的回家看着季灯强行让去休息,季灯这才不至于瘦下几斤去。
因着香身白玉散做法简单,只消得将白檀香和排草按着各一两的比例磨成粉配在一处装盒便是,斐诺索性将这个简单的活儿尽数揽过来,好叫季灯专心做那透肌香身五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