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了一阵之后,祁砚忽然觉得身上一轻,那种快要将他压到窒息的负重感快速地消失了。阴冷的暗潮逐渐褪去,就连被扼紧的呼吸也放松了开来,祁砚忍不住放开肺腑,畅快地深呼吸了几口。
直觉告诉他,危险已经远离,他向着男人招招手:“冬墨,不用喊了,‘它’好像已经走了。”
他反复说了几次,司冬墨才从狂舞的动作中停了下来。男人剧烈地喘着粗气,站在祁砚的前方,转过脸来。他的脸颊上布满了汗水,焦急之色还未褪去。祁砚定定地看着他,那样焦虑而慌乱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冬墨……”
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声他的名字,但男人脱口应道:“我在!”
他走上前,把祁砚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冰凉而疲软,他干脆俯下.身,把祁砚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休息屋内的床上。
司冬墨看着仰躺的祁砚,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喃喃说道:“你脸色很差。”
祁砚艰难地点了点头。方才那一番惊吓和挣扎令他的后脖颈都僵硬了起来,他小心地活动着冷硬的四肢,眼神止不住地在房间内乱瞟。
司冬墨见状,本能地握紧了祁砚的手。将少年白皙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大手里,慢慢地驱散他手里的凉意。探了探他的额头,司冬墨微微蹙起眉:“额上好烫,但手上又好凉,真的是中邪了……”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祁砚忽然鼻子一酸,眼眶也禁不住红了。司冬墨见状俯下.身子,将祁砚揽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没事,我在。我在这儿……”
沉稳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喃喃低语,祁砚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之前被邪物附身时的恐慌、忐忑、委屈、无助……种种情绪一拥而上,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冬墨,我好害怕……”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我、我刚才真的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困在噩梦里出不去了……”
祁砚哭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害怕得落泪。目睹少年害怕地哭泣着,司冬墨没有半分嘲笑之意,眼里满是自责:“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兰老板叫我进屋的时候,我看到你坐在地上发呆,还很傻地在屋子里寻了半天,却没发现那个乌烟瘴气的家伙就藏在你的背上。后来看到你不停颤抖,还吐出血来的时候,我才发觉那邪物的下落。”
他愧疚地看着祁砚,“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免得你受罪……”
祁砚虚弱地靠在他的肩上。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你能过来,我已经很幸运了。”他嗅闻到男人身上有股自然的、淡淡的体香,只觉分外温暖,令人安心。
说话间,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祁砚条件反射地昂起脑袋去看,司冬墨立刻轻轻摁住了他:“你不要动。”他仔细地辨听着屋外的动静,悄声道:“应该是兰老板,他正在外面逮那东西。”
祁砚疑惑道:“兰老板?”
“嗯。”司冬墨点头,“他都跟我说了。在和你进屋的时候,他便觉得屋子里面有点不同寻常,又阴又冷。他怕打草惊蛇,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地走出屋子,过来拿工具并找我们帮忙。他说我体格好、阳气足,叫我进来帮你,顺便把捣乱的邪物赶出去,他正好埋伏在外面,负责捉它。”
祁砚听到屋外越来越大的响动声,似乎有人正在拳脚.交加地混战着,还有不同男人发出的喊声:“别跑!”“抓住它!”大概折腾了一刻钟,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接着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屋门被打开了,兰老板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衣衫不整、喘着粗气的小伙计。
看到屋里两个人睁大的眼睛,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结果:
“跑了。”
司冬墨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兰老板悠悠地叹了口气。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到两个伙计手里。两人各自把鼻子凑上去猛吸了一口,药性让他们立刻全身哆嗦起来,面色由红转白,虚弱疲累的脸色逐渐好转,眼神清醒了过来。
“不是任何一种鬼怪,而是一只异兽。”兰老板慢慢坐在桌边,用指尖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是诡梦烟。”
“诡梦烟……”祁砚轻轻地重复这个名字,“那是什么样的异兽?”
“它浑身由烟雾构成,没有实心的身体,自然也不可能被刀枪棍棒所伤到。”兰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猛地灌了几口,滚烫的茶水灌入喉中令他不由得轻喘了几下。“用普通的方法没可能捉得到它。刚才跟我出去的两个伙计也受了它的阴毒影响,看到了惊悚的幻境。”
祁砚有些吃惊:“没有实体?”回想起之前自己身后一片莫名的冰凉阴冷,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算是异兽吗?
兰老板沉声道:“从食客和鼓风兽的症状以及祁砚方才陷入噩梦的遭遇来看,那东西正是诡梦烟无疑。这种异兽性子阴冷,无色无味无实体,极难捕捉,攻击性很强,毒性也很强。被它靠近过的食物和药草也会染上其身上的阴气,将之传给食用者。”